淩鈺低頭俯視憬集，唇色略白，神情中的恍然連他自己也未能察覺。憬集除卻麵貌與春灼別無二致，許多地方都毫無分別，有時他竟然也分不清，心中難言的情愫，究竟是對春灼的，還是對憬集的？
淩鈺猶豫片刻，隻是輕輕拍了拍憬集的肩膀。
淩鈺是孫權接待的，孫策去軍營練兵，他在家中溫書。他常常見到的是鳳清，未曾見過淩鈺。曹操在憬集身邊，他心生不悅；可淩鈺在憬集身邊，似乎有塊石頭壓在他心頭，重如千鈞，他永遠也挪不開。
孫權見了淩鈺，心裏有根弦繃斷了似的。他在淩鈺身上看到了郭嘉的影子，氣質仿佛如出一轍。
而憬集見到淩鈺，仿佛什麼東西失而複得。就算淩鈺對她有其他目的呢，這種沒被人放棄的感覺真的不要太好。憬集不願眼淚被人看見，拉了淩鈺的寬袖將臉捂住，將眼淚擦幹後，瞪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淩鈺，說：“鳳清回來了嗎？”淩鈺眼神一暗，未答，讓憬集收拾收拾東西，隨他先回去。
身側的桃樹落了幾片花瓣在憬集頭發上，淩鈺視線一轉，落在花園一側的白牆上——牆外是流紅的住所。
淩鈺來時，孫權便知道憬集是要離開了，早早備好了馬車，淩鈺臨上馬車前，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孫權，孫權學得來麵不改色，可是麵對淩鈺時候周身敵意難掩，他覺得淩鈺不好。
但他不明白究竟是淩鈺本身就不好，還是自己因為憬集對他與眾不同的態度而產生了敵意覺得他不好。
憬集回家的路上便察覺淩鈺臉色不佳，她心裏隱隱生出不安。回到家中，仍舊是她之前回來時冷清的模樣，既不見鳳清，也不見肥嘟。
起了風。院子裏飄來一陣花瓣。擦過兩人衣襟，輕飄飄落在地上。憬集回頭看淩鈺時，淩鈺唇色已是煞白。憬集慌了，去扶住淩鈺，卻被淩鈺的重量壓著，跌在了地上。
淩鈺肩上那幾瓣白梨花，此刻從肩頭滑落在憬集脖頸上。帶著一叢春季的涼。
憬集時候忘記自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淩鈺安置在床上。她隻記得挾帶著淩鈺清冷氣息的重力壓來時，她的五感喪失，察覺不到疼也感知不到外物。偌大空間中，不過她與淩鈺兩人，房屋、天空、風，乃至於空氣都倏地消失，周遭白茫茫像霧罩著那樣飄渺那樣空。她心口疼得要命，像刀子剜在上麵。
憬集恍惚地去給淩鈺請大夫，都忘記他是神仙。可她已經失去這種認知，按部就班地為完成生病後看大夫這個流程。大夫給淩鈺診罷，瞧著憬集說：“姑娘，別哭了。這位公子無大礙，過兩個時辰就醒了。”
憬集這才怔然回過神來。抹了抹簌簌落著的眼淚，卻怎麼都擦不淨。大夫沒讓她送，自個兒走了，走到門口還忍不住看了看在床頭呆立著的憬集，搖頭歎息，恍恍惚惚地一路哭著請他來，就診個身體壯如牛的小夥子，也不知到他們兩個到底誰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