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憬集毫發無傷，鳳清才鬆了口氣。憬集有個好歹，他真是沒辦法向淩鈺交代了。二人鴿子睡到日上三竿，磨磨蹭蹭卻不回家。
鳳清與憬集對視一眼，二人同時開口：“我們出去吃飯吧。”這話正得兩人心意，但又對對方如此識相感到疑惑。鳳清這才說：“我淩晨回去的時候發現荀彧在。”憬集幽幽地點頭：“我也是。”
“那個時候他們都沒睡，應該是在等你的消息。”
“嗯，一晚上沒睡。凝香一定會留荀彧吃中飯吧。”
兩人為彼此如此邏輯清晰的推理折服，默契地點點頭。
再說郭嘉。
他為失血過多再次昏迷的褚洋重新包紮後，剛鬆了一口氣，四下環顧，卻不見憬集的蹤影，破敗的屋子呼呼地刮著風，郭嘉精疲力竭地靠在陳舊的柱子上，見手臂上的傷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痂，便置之不理了。他喘勻了氣，複又站起來，打量四周。
這裏是不知什麼時候被燒毀的屋子，沒有灰燼，空氣中也很幹淨。四下透風，坍圮的一隅牆壁，還有破落的院子。
郭嘉不知道憬集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站在破舊的院門前，心想應是剛剛進來的時候，他架著褚洋進來後，身後的木門的吱嘎聲，不是憬集進來後關門的聲音，而是她離開時候拉上的。
夜已經完全寂靜。呼號的冬風送來清淺的梅花香氣。郭嘉側頭看向塌了半邊的牆角處，那裏立著一株孤零零的梅樹。
這破落的屋舍，蕪雜的院子，森然淒冷的夜色。郭嘉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他答應父親不參與到這錯綜複雜的政治紛爭之中，現在他在這個地方，是因為請求他的人是奉先？還是因為，他希望有個人拉他一把到這紛繁複雜的局勢裏，讓他也認為自己是迫不得已？
他對憬集知之甚少，可是很久之前，他就對憬集的安危似有察覺，甚至······甚至是出於本能地在意她。他的身體裏，遇到憬集的時候，像是被另一個人牽製著。
郭嘉抬頭看夜色彌漫的天空，近來是越發不見星月了。他坐在冰涼的石階上，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手指微微彎曲。他想起憬集沁著薄汗的手信。郭嘉探究地看著黑暗中的褚洋，心想，憬集與褚洋究竟有什麼淵源。
梅花的清淺想起嫋嫋漂浮在空氣中，暗香盈袖，郭嘉驀然想起洛陽城董卓府中栽種的大片梅花。那是憬集站在他的身後，他們身側是熊熊的愈演愈烈的大火，身前是重重的官兵，空氣裏浮動的梅花香氣，淒迷的夜色，還有憬集身上的木葉香氣與溫度，以及她的沉默不語。
郭嘉不知道，憬集就在門外，他隻要打開那扇門，就能看見同樣在石階上坐著的憬集。
憬集在今晚快速脫困又緊張的奔逃之後，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她本意是想躲避褚洋，以免被他認出自己，便未進去。有一少年從夜色中走出，想了想，將身上的大麾披在她的身上，站了片刻見憬集打了個冷顫，皺了下眉頭，便向身後招了招手，一臉無奈的孫策走出來，悄然將憬集抱起，二人步履緩慢地離開了這破舊的院落。郭嘉卻沉湎回憶毫不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