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五月的揚州城，雲密難開，連日細雨不斷。
或許署氣乍消的緣故，街上傘葉斑斕，人聲鼎沸。可唯獨紐扣河上紐扣橋附近，甚是空寂。
雨勢似有些急了。急雨落入河中，落在橋上，陰暗了橋對麵的青瓦白牆，打的牆下的涼棚啪啪響。涼棚東邊掛著塊牌子，上書：七九茶鋪。
牌子在風雨裏上下翻飛，像極了老七九此時的山羊胡子。
“李老頭，你個憋稿子，老子的生意都被你攪沒了！“
李山不再拉二胡，向著牆邊上一臉憤懣的燒茶少年歉意一笑。看著磨得油亮鋥紅的桌麵。不禁想到，這桌麵像極了老七九此時漲的通紅的臉蛋，忍不住嘴角微揚。
“七九，哥哥我在這裏拉二胡，揚州城就知道我家主子來了，全城的女人都會出來等著看我家少爺，無論老幼！這陰雨天本來是在家玩老婆的好日子。可老婆都出去買脂粉新衣了，男人在家玩鳥嗎？要麼趁機會喝個花酒，要麼就是找個酒樓茶館的吹牛皮。哥哥我是帶生意來的，不要冤枉哥哥。”
老七九悶下一杯茶，道：“你別在老子家門口啊，你這二胡一響，方圓兩裏地，沒有人煙啊。要不是老頭子功力深點，我這小徒弟天賦好點。早他奶奶被你逼瘋了。老子隻求你那道貌岸然的主子趕緊帶你滾蛋。話說，天領廟裏那些和尚都死光了吧，哈哈，痛快。乖徒弟，回家給老夫拿壺酒。“
燒茶少年擺脫了二胡的困擾，正心情愉悅。聽罷，拾起傘，拿酒去了。
李山看著雀躍少年的背影，道：“你小子又得一好徒弟。“
“廢話，老子看人向來準的哩，哪裏像你。“
“你對我家主子有偏見。老爺子有些著魔了，他已經殺了半個天下，除了我家主子沒人攔得下他。讓他這麼殺下去，我宋危矣。況且，蕭老爺子還有一個不能殺人的功法。“
老七九站起身，看著愈急的雨水籠著揚州城，籠著遠處的天嶺山，道：“屁的半個天下，老爺子殺得隻是修真門派，這些釀皮的偽君子。老爺子是為妻複仇。倒是你家那主子，自己師娘的仇置之不理便罷了，還處處與師傅作對，真是個小雜種。枉揚州城的娘們那般推崇他，天天‘雨君、雨君’的叫著，聽著著實惡心。”
此時，天嶺山上。
山間煙雨朦朧，山道上倒是給雨水淋得清麗得很。蕭雨君沿著山道拾階而上，停在一朵白色小花旁。花有五瓣，在山道旁隨山風戲著這五月的雨。蕭雨君伸出食指，讓一滴雨水落在食指間上，
感受到雨滴裏的血腥，眉間溢滿苦澀。頃刻，萬裏路星塵不染的長衫，已被雨水打濕。
下一瞬，蕭雨君已來到天嶺廟門前。門簷高有三丈，殘破裏還能看出昔日輝煌。簷下躺著已經蹦碎的牌匾，依稀看得出上書：鎮安天嶺。一扇大門歪斜著，另一扇被插進了十丈外的照壁裏。照壁上，金龍飛騰，鎏金“齊天”兩個大字。這些，蕭雨君沒有心思理睬，隻是感受著雨水裏的血腥，眉間苦澀更濃。他已經看到師父在看著他了。像之前無數次一樣，無論有沒有得手，他的師父都會等著他。
或者嘲笑他一頓，或者咒罵，或者隻是因為想自己徒弟了，隻是最後這點他知道師父不會承認的。
穿過一道道門，踩著還在泛紅的雨水，廟裏的古木蒼翠，偶有幾根樹枝掛著臉色蒼白的和尚。
蕭雨君走進一個院落。他的師父蕭正圓正挺著圓圓的肚子坐在太師椅上抽著旱煙。椅子前麵躺著一個老和尚，老和尚肚子翻開。一直小豬正在和尚肚子裏覓著食，吭哧吭哧的吃的香甜。
蕭正圓等到蕭雨君進來，把煙槍在和尚的光頭上磕磕煙灰，笑嗬嗬道：“來啦，還認識這個老東西不？師父把山上的和尚都殺了，這老東西在老子的結界裏幹看著。等師父把和尚殺光，看著這老東西給師父磕幾個頭，喊幾聲爺爺，懺悔幾句，就也宰了。殊為沒勁，一個硬氣的沒有。你也是，弄得滿身濕漉漉的幹嘛，討師父可憐哩。”
蕭雨君抬手作揖間，身上已然幹爽：“徒兒拜見師父！這天下間能在師父麵前硬氣的，能有幾人？”
“這群憋稿子硬氣得很，一群和尚不好好吃齋念佛，搞什麼齊天鎮安，不然怎麼敢殺你師娘？你師娘從小就疼你，可你是怎麼對她的，不為你師娘報仇，還與這群小人為伍。老子怎麼瞎了狗眼把你養大，憋稿子蕭雨君！“說罷，狠狠抽兩口煙，朝著漫天煙雨裏猛吐一口。
蕭雨君知道師父吐煙圈時不喜人講話，看著煙霧漸漸散了才道：“如今外敵環伺，師父這般實為不智。徒兒今日還是要將師父囚於雨界。況師父在這麼殺下去，您的神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