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正元九年八月初七,皇城,奉天殿。
燕辰跪在地上,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雙拳卻死死握著。
這是他從地球穿越到這裏的第三年,也是他成為大燕太子的第三年,卻也即將是他失去太子之位的第一年。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意識到了,這個世界不比地球,是以實力衡量一切,哪怕是皇族天家,堂堂太子之尊。
譬如跪在最前方,他的父親,那一身九龍皇袍,大燕至尊,天子燕啟元,那個身影,曾孤身深入妖蠻之地,於蠻王庭帳之中,萬軍叢圍之下活捉蠻王,並斬其首級祭於太廟。
由此,這個男人踩著蠻王的血,踏上帝位,成為了天下敬仰的至尊。
而他燕辰呢?除了比其他八個兄弟生的早了點,奪得了嫡長子的名分之外,還有什麼?
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三年前,他是半步武師,如今,依然還是。
皇室宗老和父皇用盡無數天才地寶,卻都對燕辰的情況無可奈何,最終,一位年歲上百的宗老斷言,他燕辰,乃是百年難見的先天漏體。
不論是任何內力,元氣,甚至是燕啟元自身的先天真氣,都無法被燕辰丹田吸納,即便是將這些內力元氣強行渡進燕辰體內,不出片刻,也會漏的一幹二淨。
武道之途漫漫,其中天資絕勝者何止億萬,但有一條乃是天下武者公認的,若是在二十歲之前無法突破武靈之境,那其人此生,再無進境的可能。
這樣的體質,這樣的天資,何德何能擔任太子之位,承繼大燕皇位?燕辰自嘲一笑,他相信,此刻奉天殿內,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或許……還包括他的父皇。
不少人跪在地上,用眼神交流著,時不時投向燕辰,流露出幾許譏嘲。九道鍾聲過後,天子燕啟元俯首叩拜,身後眾人盡皆伏拜。
三拜過後,燕啟元神情肅然,冷聲道:“臣燕啟元,謹此祁告天地,太廟,社稷,先祖。臣所冊之太子燕辰,天資駑鈍,修為低下,及至今日,三年未有寸進。臣日夜輾轉,痛定思痛,念及祖宗之社稷,先帝之傳承,萬不可托付於燕辰者。即日,廢黜皇太子燕辰,貶於邊軍,以觀後效。臣伏惟天地,太廟,社稷,先祖。頓首頓首。”
言畢,燕啟元起身,負手而立,閉上雙眼,沉聲道:“宗衛,革去燕辰太子冠服。”
兩個宗衛從殿外走進來,立在燕辰身旁。燕辰站起身,麵上沒有絲毫表情,緩緩將那一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冠服脫下,遞給宗衛。
這一切,落在燕辰那一幹兄弟眼中,他們沒有再看燕辰一眼,而是死死的盯著那一套太子冠服,仿佛那套冠服有什麼魔力一般。
脫下了太子冠服之前,燕辰是“半君”,他們是臣,君臣父子,尊卑有別,遇見燕辰,他們必須稽首行禮,口稱臣弟,哪怕燕辰修為比他們都要低。
可脫下太子冠服之後,可以說,除了一個皇子的名頭之外,燕辰已失去了一切。而他們,卻擁有了競逐那天子至尊的機會,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這是一個莫大的誘惑,朕即國家!念及此四字,哪怕是最沉穩的皇子,此刻,也陡然間覺得熱血沸騰,呼吸急促了起來。
轉身,燕啟元往奉天殿外走去,父子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目光稍稍掃了一眼燕辰的胸前,那裏掛有一塊玉佩。
燕辰摸了摸掛在胸膛的這塊玉佩,那是三年前,他被冊為太子之時,父皇親手給自己戴上去的。
說是大燕祖傳之物,唯有太子能佩戴,可以保佑他,保佑大燕江山社稷萬世傳承。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開口收回去呢?天子金口玉言,誰還能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