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從黃璟已是斑白的頭發之上滑落,狠狠得砸在這一望無際的階梯之上。那滴汗珠之中有無奈有落寞有失望有著黃璟這冗長百年生命的前塵往事。
已是累的氣喘籲籲,黃璟倚著一級台階緩緩坐下,滿是褶子和老繭的手似撫摸著愛人一般摩擦著這如夢如幻如水凝成的階梯。俯身側耳傾聽,黃璟似乎聽見了抬棺人低沉的喘息,聽見了青銅古棺之中攝人心魄的嗡鳴,聽見了那淺淺的笑聲……
回憶似乎就在這一瞬跌落回了那個夏天,那個天人來到的夏天。
“黃博士,你看!”研究員一聲驚呼引得整個研究所側目,隻見那研究員顫顫巍巍好似嚇破了膽似的說道,“有……有不明飛行物體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地球,看上去像是……”
“像是什麼?”研究員咽了咽口,黃璟忍不住開口讓其捋順了舌頭好好說。
“像……像是九道人影。”黃璟一把推開研究員透過望遠鏡望去,同時那場景成像在研究所的大屏幕之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隻見那九道人影擺成一個矩陣,個個手中抱著一個碩大漆黑的物件,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在星際之間僅僅憑借腳來前行。
每踏出一步,腳下的時空就驟然凝結成了固體一般仍由其踐踏著,黃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不,將時空轉化成固體這樣奇幻的場景本該隻存在於踏破虛空的幻想小說之中,不是人類科學可以解釋的通的,又或者說,對方儼然是遠遠超越地球科技的存在。
想到這裏黃璟不由得冷汗直流,癱軟在椅子之中回首看向已是癡呆著不知作何反應的手下。
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汗,再看去,那些人手中抱住的不是他物,正是一口口青銅質感的棺材,極為複雜的紋路在棺材和來者身上盤踞,像是一株株肆意生長的爬山虎爬滿了整個棺槨與抬棺人。
與其說是抬棺,來者更像是裹挾著棺槨而來。
啞紅色的手臂一把抱住一口棺材,狠狠脹起的青筋以一種極為誇張的姿態彰顯出暴力的美學,低沉著的臉透出一種一往無前生死無關的愴然。
“它們是奴隸。”黃璟喃喃自語道,看著那爬山虎般的紋路,總讓人感覺那是一種桎梏,像是手銬腳鏈一樣的束縛,像是中世紀某些狂熱宗教的印記,“而她不是。”
黃璟的目光牢牢的鎖在抬棺人最中間的那位,較弱的少女模樣和其餘八位大相徑庭,可雖看起來柔弱卻絲毫不費勁得抱著一口稍小一點的棺材,那尺寸,像是為她自己量身定做的。
少女衝著黃璟一笑,仿佛橫貫數十光年,她已和他四目相對。
人類把他們叫做天人,從浩渺宇宙中來,擊碎了人類千百餘年來建立起的科學體係,向人類展現了一種本不該人類所理解的力量。
朝聞道夕死可矣,而這“道”已然不是地球人可以參悟的了,無數科學家糾纏在理智與信仰的漩渦裏最終鬱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