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透,6點鍾微弱的光透不過厚重的窗簾,在窗外寂寂徘徊。蘇七裏打開窗戶,清冷的微光湧進灰蒙蒙的臥室,一股涼意撲麵而來,而窗外,是一片荒蕪的寂靜。
天氣在不自不覺中轉涼了,還沒來得及收拾夏日的心情,秋天就這樣猝不及防,撲麵而來。
七裏借著微弱的光線收拾好東西,然後準備兩個人的早飯,鍋碗碰撞發出突兀的聲響,與淩晨的寂靜格格不入。
被吵醒的蘇秀英扯著嗓子咒罵,磨石般生澀刺耳的聲音徹底打破了一單元租房的沉寂。
然後隔壁路城家裏亮起了燈,傳來他父母粗魯的爭吵以及周圍人家的抱怨。
一如往常。
七裏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眼裏有淡淡的怠意。
出門上學的時候,天空已經明朗,光線透過薄雲遠遠落到身上,相比夏天,多了一份乏弱的涼意。
七裏從家裏慢慢走出來,獨自站在公交停靠站,馬路上車輛稀疏,昨夜飄零的金黃葉子,還散發著淡淡濕氣。
而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在等路城。
居民樓一間普通的房間裏,路城匆匆扒了幾口飯,他看了眼坐在一旁冷著臉的母親,然後端起碗筷走向廚房,水聲嘩啦啦的響起來。
見兒子進了廚房,朱梅一腳踢開臥室門,用力擰了一下床上男人的手臂,男人大吼著從床上跳起來,凹陷的雙眼充滿血絲,惡狠狠的瞪她:“死婆娘你發什麼瘋啊”
朱梅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向他,男人急躲著跳下床,又被朱梅拉扯著打:“我是瘋了怎麼樣,你還睡什麼覺,滾出去喝酒啊,喝死在外麵啊,路常祥你這個死酒鬼,喪門星。”
“你給我滾開,敢教訓我,你會幹什麼,你打麻將把我的錢都輸光了!”路常祥用力把她推在地上,指著她大聲罵著,“你就會敗家,給我滾開!”
朱梅像個瘋子一樣從地上爬起來和他扭打在一塊。
路城站在門口,漠然看著,抓著書包的手用力得關節發白。爭吵謾罵,尖叫哭泣,以及一地尖銳的碎瓷,在他心上無數次放大,將最後僅剩的一點美好,都殘酷地擠出去了。
痛苦,終於成功占據了整個空間。他用力甩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城從家裏出來,小跑著走到公交車停靠站,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對等待他的七裏說:“等很久了吧?”
七裏看著他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也笑了,伸手撫了撫她柔軟而厚的劉海。
藍色的雨棚下,溫和的少年看著天邊的雲彩,而他身邊的女孩,溫暖地笑著,光線柔柔灑在他們臉上,故事開始的時候,是那麼美好。
但是,也隻是開始而已。
路公交緩緩停下,路城先一步上去,往自動投票機裏投進兩個硬幣,然後回頭看了她一眼,替她找到靠窗的位子。
硬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不斷回響在七裏腦海裏。
生活兀長而困頓。
車窗外,是路過無數次的黯然時光,又一次路過。
他們的學校名“檸涵”,是陌城最好的高中。
初升的太陽與操場上金色梧桐的交相輝映,一片片泛光的梧桐葉旋轉著落地,飄搖的它們與沉浮在青春裏的我們是多麼相似。
在化成春泥之前必經潰爛,在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瘡疤。
路城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檸涵的,也是這一任的學生會會長,才開學一星期不到,他的抽屜就被塞滿了令人臉紅的巧克力和粉色信箋,其間也有極少數勇敢的女生,麵對麵向他表白。
比如現在正擋在教室門口的左婭,漂亮如櫻花的她低著頭,紅著臉,像所有偶像劇裏演的一樣,雙手虔誠地捧著愛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們身上,路城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七裏,七裏淡淡一笑,直接往後門走去,在將拐進教室的時候,忍不住回頭。
路城接過了情書,他是背對著她的,七裏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可以看見左婭幸福得發亮的眼睛,喜悅藏都藏不住。
路城又俯身在左婭耳邊說了句什麼,這姿勢從七裏的角度看來,有點曖昧了,一種難以言狀的麻木感從心髒向四周蔓延,她匆匆地收回視線,沒有看到左婭在一瞬間僵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