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民族地區經濟發展中的非經濟因素
序
當代科學發展的一個顯著特點是日益呈現出相互交叉、滲透的趨勢，這使得對問題的研究似乎往往遊離於問題之外。經濟學也不例外，對經濟的研究使人們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非經濟因素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地位。
在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製的轉軌過程中，民族地區開始逐步脫離自我封閉的經濟體係，衝破產品經濟、自然經濟的束縛，發展格局開始重新組合。民族間、區域間、國際間的多渠道、多層次、多形式的經濟、技術、文化的交流比以往更加頻繁。在這種新的背景下，民族地區的文化、宗教、傳統觀念等多種非經濟因素的影響也日益突出，成了民族地區經濟發展中不容忽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沿海發達地區相比，非經濟因素在民族地區的作用和影響更為強烈，對經濟的幹預性更強，也更為敏感。這要求我們必須拓寬視野，由經濟領域擴展到非經濟領域，從文化、宗教、民族等角度加以研究，在籌劃民族地區整體發展方案時充分估計到非經濟因素。
第一章 文化複興與經濟複興
廣義的文化是指人類社會曆史實踐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總和。文化係統是一個多層次、多內容、多形式的大係統，其係統內不同的要素形成不同的文化，如民俗文化、區域文化、傳統文化等。考察一個民族的文化，要從曆史的、社會的以及地緣、政治等多種角度切入。近幾年，以西部文化為代表的我國民族地區傳統文化正以其獨有的魅力與魄力，在各個方麵帶著自己個性的風格悄悄地崛起。
一、西部民族地區傳統文化的特征
西部文化是一種類型獨特的文化，它兼容著散發濃鬱土著氣息的少數民族文化，披著神秘色彩的宗教文化，個性極強、地緣性突出的區域文化以及不規範的中原文化、漢族文化和外來西洋文化。將不同要素的文化係統、不同來源的文化流、不同區域的文化圈、不同民族、國別的文化融合一體、集為一身，使西部文化不僅在中國的文化大係統中而且在世界的文化大係統中占有特殊的地位。除了兼容性以外，西部文化還有一些顯著的特征：
１．民族性
我國西部民族地區居住著漢族和５１個少數民族，每一個民族的存在都是一種文化的存在。"不同的民族不僅共同參與一種文化製度，而且共享一種文化製度，久而久之，也就會形成一個民族的人們共同的精神形態上的特點。""文化上的精神形態特征既是一個民族共享一種文化製度的結果，又是一個民族區別於別的民族的重要標誌。所謂文化的民族性，主要就是指其思想意識、感情、心理等不同的精神特質而言的。一個民族共同參與、享受一種文化製度愈是久遠，接受這種文化製度的社會化也就愈深刻，因而民族文化的傳統精神也就愈強烈，也就愈具有民族性。"
2、區域性
文化的產生、傳播、發展和創新都是在一定的區域內進行的。不同區域的時空和地理環境等因素，形成區域不同的文化景觀，並通過多渠道、多層次相互影響和促進。由於我國民族地區地域遼闊，不同的民族又相對聚居在一個區域，使得整個西部文化又顯示出不同的區域特征。如西南文化體現出"小橋流水"式的細膩柔和；黃土高原文化則以粗獷雄渾著稱；青藏高原文化既有"世界屋脊"般氣勢磅礴的高昂色彩，又帶有顯著的喇嘛教文化特色；草原遊牧文化則兼有空曠遼闊和悍奔放的色彩。
3、封閉性
西部民族地區是我國的不發達地區。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交通閉塞，信息不靈，經濟發展相當落後。社會物質生產發展的曆史連續性是文化發展的曆史連續性的基礎，文化隨著社會物質生產的發展而發展。落後的西部地區經濟，必然造成西部文化的封閉性。而其突出的地緣特征和宗教色彩，也加劇了這種排它的封閉性。
4、差異性
西部民族地區文化的差異是由其民族性、區域性等決定的。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區域，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經曆的曆史不同,文明發展程度也不同。價值取向上的不同，物質生產方式的不同，就必然存在著文化的差異，表現出不同的區域性和不同的民族性。如前文所提及的西南文化、黃土高原文化、青藏高原文化以及草原遊牧文化的區域性特征，同時也說明了區域民族文化之間的差異性。
二、民族地區傳統文化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
我國的現代化建設是在中國傳統文化背景下起步的。現代不能超脫傳統，經濟不能超脫文化。世界上任何經濟模式和經濟活動都滲入一個民族的傳統精神，如德國的"社會市場經濟"，美國的"分散型市場經濟"，日本、韓國、新加坡的"協調、和諧的市場經濟"等等，都同其民族的曆史傳統和精神文化有著某種內在的聯係。世界上有些發展迅速的民族，往往正是善於保持和發揚自身優秀文化傳統的民族。
我國少數民族有其優秀的傳統文化，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新體製下，對於促進民族地區的旅遊、物貿、資金技術的引進與交流都具有深遠意義。例如，我國許多民族居住區內有千姿百態、各具特色的民族建築，內涵豐富、異彩紛呈的民俗風情，文物眾多的旅遊景點，吸引著中外遊客。這是民族地區的寶貴文化資源。國際旅遊發展的新趨勢是民俗旅遊，它以弘揚民族文化、展示地方風彩為特色，順應現代人求樂、求知、求新、求奇、求美的文化心理。民俗旅遊是民族地區的文化資源優勢，是民族地區經濟發展的新生長點。發展民俗旅遊，可以帶動整個地區的經濟發展，有利於調整產業結構，促進民族地區由封閉型走向開放型價值體係的形成。
在利用傳統文化促進地區經濟的發展方麵，民族地區不乏成功的範例：鄂爾多斯文化是蒙古草原文化的代表，當地蒙古族利用傳統文化開展對外交流，不僅使傳統文化吸收了時代精神而得以發展，而且以此為契機，吸引國內外人士對該地區進行考察了解，進而引進技術設備、資金和現代管理方法，推動本地區經濟和社會的進步。廣西積極發掘壯族的歌圩文化，利用"文化搭台，經濟唱戲"也是一個突出的典範。１９８４年農曆三月初三在南寧舉辦第一屆民歌節以後，壯族地區的地、市、縣每年都舉行歌節，既弘揚了民族傳統文化，又繁榮了市場經濟，擴大了國內外的經濟交流。１９９３年３月，首屆中國廣西國際民歌節在南寧舉行，國內雲、桂、川、藏、黔、渝、蓉等省、區、市及港、澳、台,日本、韓國、新加坡、泰國、緬甸、越南等國家和地區均有代表參加。此次民歌節把唱歌、民俗風情和經濟貿易結合起來，３天內商品成交額達２５．３４億元，過去長期不景氣的廣西針織產品，在這次民歌節的交易會上也出現了新的轉機。地處南疆邊陲的憑祥市，利用歌節舉辦邊貿交流會，中越兩國邊民踴躍參加，商品呈現購銷兩旺的景象。歌圩促進了市場經濟的發展，也活躍了城鄉文化生活。
可以預見，民族地區的文化繁榮，必將推動其經濟的加速發展，而其經濟的繁榮，又必然促進地區文化的複興的早日到來。因此，民族地區應當充分利用其傳統文化資源，融傳統文化於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製之中，以文化的複興促進經濟的發展。在現階段，一是要製訂適宜的文化政策，利用文化的具體形式激勵各民族的創造力。同時刺激、鼓勵、促進創造民族地區的新文化價值，擴大、發展新的文化價值，喚醒人們對新的文化價值的需求。二是要徹底轉換觀念。一方麵要弘揚各民族的優良文化傳統，使之與時代精神相融合；另一方麵要逐步改變傳統文化中不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思想意識和風俗習慣。樹立和增強商品、價值、市場、經營、競爭等意識，變革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悖的文化價值觀念。三是要加強民族地區文化的對外開放和交流，通過全方位、多層次、多極的全麵對外開放，提高民族地區文化的開放度；引進、吸收外來優秀文化成果，給民族地區文化注入新的內涵、新的要素、新的創造力和活力，並從民族地區文化兼容著中華文化、區域文化、民族文化以及世界文化（外來文化）的特點出發，進行交流、揚棄、吸納、融彙，從而促進民族地區改革開放的發展，加速民族地區現代化的進程。
第二章 靠人還是靠神
在我國，宗教與少數民族有著千絲萬縷的特殊聯係。宗教浸染著少數民族的政治、經濟、哲學、倫理、文學、藝術、語言、體育、繪畫、醫藥、建築、生活習俗等各領域，有的民族習俗與宗教交叉、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特別是在全民信教的民族中，宗教的影響遠超過其它文化的影響，這使得宗教在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中發揮著獨特的作用。
一、民族地區宗教信仰的基本特征
我國少數民族地區受曆史和地理條件的影響，長期以來形成了其宗教信仰的一些基本特征，概括起來有以下幾方麵。
１．全麵性
我國民族地區的宗教信仰有一定的廣泛性，信仰的宗教類型與形式較齊全。從圖騰崇拜、原始宗教到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以及東巴教、東正教、道教、儒教等一應俱有，可以說是集宗教之大全。
２．民族性
民族地區的宗教與各少數民族交織在一起，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往往以民族的形式體現出來。宗教文化表現為民族文化，宗教教義、傳統宗教禁忌禮儀成了民族的行為規範和生活習俗，宗教意識滲入民族心理，宗教觀念影響到民族的思維方式，宗教情感成了民族情感，在一定意義上，宗教問題也就是民族問題。
３．區域性
民族地區的宗教受其區域文化的影響，同時也影響著區域文化，有著較強的區域性特征。例如，喇嘛教稱為藏傳佛教，而喇嘛教在不同的地區又有不同的特色。在西藏、青海地區帶有青藏高原文化色彩，在內蒙古地區則帶有遊牧文化的色彩；伊斯蘭教主要流傳在新疆、寧夏、甘肅地區;道教主要流傳在西南地區，在西北地區影響很小；原始宗教的區域性表現更為強烈，山地文化中的山神，樹神，水域的水神，魚神，草原的護羊神等就是很好的說明。
４．國際性
這不僅表現在跨境而居的民族具有相同的宗教信仰上，而且也表現在世界性的宗教，如佛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有著超越地域的聯係。例如中國的穆斯林與阿拉伯的穆斯林有著共同的宗教信仰、共同的教義、共同的習俗和共同的情感等。
５．複雜性
民族地區宗教信仰的複雜性表現為它的全麵性、民族性、區域性和國際性。民族地區的宗教現象往往是多種宗教相互滲透、相互影響，共同表現出來的，有的原始宗教與封建迷信活動混在一起，不易分清。民族地區的宗教是曆史的產物，是在漫長的曆史沿革中形成的，有著極為廣泛的群眾基礎。它積極的作用或消極的作用都有一定的影響，並在國際上有新反映。特別是它的民族性，使其在民族地區的影響力遠遠大於漢族地區。
二、宗教對民族地區經濟的正負麵影響
近幾年來，黨的宗教政策在民族地區得到進一步落實，信教群眾的正常宗教活動有了保障。同時，隨著對外開放的進一步擴大，國際上的宗教影響也越來越大。於是出現了興建寺廟，宗教負擔過重等新問題。這些問題首先影響了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民族地區出現"宗教熱"，使不少信教群眾把相當一部分精力和財力用在宗教方麵。青海省瑪多縣１９８６年牧民人均收入９３１．４９元，為全國人均收入最高縣，但這裏的藏族牧民把收入的大部分用在宗教活動上。該縣黃河鄉一藏族牧民全家五口人，年收入７０００元，但把３０００多元用在宗教活動上。很多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入寺當喇嘛、滿拉，一不參加生產勞動，二不能結婚生育後代，置身於人類社會賴以生存的兩種再生產之外，這不能不說是民族人口素質下降、生產停滯的原因之一。
其次，宗教衝擊民族教育。隨著寺廟的興建和人們宗教熱情的上升，經堂教育對學校教育的影響越來越大，學校入學率受到很大影響，不少地方形成了寺院同學校爭奪青少年的嚴峻趨勢。這極大的影響了民族地區人口的文化素質，阻礙了其經濟的發展。
再次，人們對宗教熱情的高漲，投入的精力、物力過多，必然遏製對科技知識、新的信息的接受。在科技與信息時代，缺乏知識、信息閉塞是落後的重要原因之一。此外，民族地區還存在因過多的宗教活動造成不同教派間的糾紛、影響社會安定團結的現象。
宗教對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確實有著很大的消極作用，但同時我們也應認識到信仰各種宗教的教徒也是一支社會力量，隻要充分發揮其聰明才智，將會對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起著重大的推動作用。
其次，民族地區的宗教界人士作為我黨患難與共的朋友，讚揚並協助政府貫徹執行黨的宗教政策，為四化建設，祖國統一，對外友好往來做了許多有益工作。搞好與他們的關係，各民族愛國宗教人士的統一戰線也就得到了鞏固和擴大。特別是一些全民信仰同一宗教的地區，做好宗教職業人員和宗教界人士的工作，對維護祖國統一，促進社會團結，更具有重大意義。這是經濟發展的重要保障。
再次，宗教文化是一種資源，它是人類文化的一種特殊形式，在振興民族地區經濟過程中，開發利用現存的宗教文化資源有著重要作用。如伊斯蘭文化重視商業，重視市場和市場規範，主張自由貿易和公平競爭，反對壟斷，提倡商業道德，是一個好的傳統。我國西北穆斯林聚居區的維吾爾、回等民族均有經商傳統，是西北地區從事商業活動的主要力量。在建立和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程中，伊斯蘭教可以發揮其積極作用。
最後，以宗教為基礎的寺院、寺廟經濟已經成為具有一定經濟功能的獨立和龐大的社會經濟部門，在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中起著獨特的作用。如西藏日喀則的紮什倫布寺出資注冊六千多萬人民幣的西藏剛堅發展總公司，成立幾年來，利用紮寺特殊的社會影響和宗教地位，同國內外商貿往來頻繁，經濟效益日益增長，發展成為擁有地毯廠、木材加工廠等若幹經濟實體和旅遊公司、行業公司及若幹專業分公司的龐大的集團公司體係；青海湟中塔爾寺目前擁有旅遊商店、藏醫門診、印刷廠等經營部門，每年收入數十萬元，僅每年的門票收入就達二十多萬元，成立不久的寺屬古建隊，不僅每年能賺十幾萬元的利潤，而且還就地招工，部分地解決了當地富餘勞動力的就業問題。隨著對外開放步伐的加大，寺院、寺廟經濟以其獨特的功能在民族地區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