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導:三朝宰輔
王導,字茂宏,出身門閥士族,其實為西晉時期琅砑(今山東諸城)地區一大望族。祖父王覽官任光祿大夫,父親王栽位居鎮軍司馬,皆為權傾朝野的知名人物。
王導少年時便風流倜儻,識量清遠,素有雅名。14歲時,他去見堂兄王敦,正巧王敦的好朋友陳留郡(今河南開封陳留縣)張公在座,他素以清高識人聞名。張公見王導相貌清秀,舉止不凡,奇怪他小小年紀竟會有如此風度,便對王敦說道:"此兒容貌誌氣,將相之器也。"王敦聽後,連連點頭,以後對他更加看重。
王敦,字仲仁,汝南相王俊之子,王導堂兄。王敦為人強勇,聰慧捷達,弱冠之年便踏入仕途,初任職司空府,後遷太子舍人、尚書郎,朝中大臣都稱讚他年少有為。王導對他十分尊崇,二人關係親密,經常在二起,相互抬舉。
王導成人後,襲祖爵即丘子。後來又在司空劉寔的薦引下,曆任東閣祭酒、秘書郎、太子舍人、尚書郎等職。在此其間,他結識了琅砑王司馬睿,二人誌同道合,以致關係日密。王導辭去官職,隨司馬睿出鎮下邳(今江蘇睢寧西北下邳縣),並奉司馬睿之請官任安東司馬,在司馬睿帳下出謀劃策,深得寵信。這一切都為王導日後能夠飛黃騰達奠定了堅實基礎。
這一時期,正值西晉末年,中原混戰,北方百姓紛紛南渡,到長江以南地區謀求-線生路;北方的士族門閥勢力也相繼南遷,出現了"中州士女(士族地主)避亂江左者十六七"的局麵,即中原地區十分之六七的人口都逃往江南。司馬睿素有大誌,-見天下大亂,西晉頹勢已成定局,便決定南遷,重興大業。司馬睿南遷之後,出鎮建康(今南京),隨他而來的北方士族大戶約有百家,稱為僑姓士族,構成了一股強大的地方勢力。但是,當地的南方士族,又稱吳姓士族,勢力也很強大。他們家世殷富,家學淵遠,自視清高,傲睨一切。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譽滿大江南北的紀瞻、顧榮等人,更是狂傲不羈,在他們的影響下,當地的士族和平民百姓,根本不把威振江北的琅砑王放在眼中,更談不上聽命於他了。對此狀況,司馬睿十分惱火,一時又想不出好的辦法,初來江南,根基未穩,不能施以武力鎮壓,況且以後還需要這些人的幫助,才能建立新的政權。無奈,隻有求教王導,最後決定依靠王氏家族的威勢壓倒南方士族的囂張氣焰。
王導正在策劃如何行動時,恰逢王敦過江朝拜琅砑王,王導便對他說道:"琅砑王雖然品德高尚,為人寬厚,但威望卻不高。為兄你的威名已經播揚四海,振蕩江南,如果有你的擁戴,江南士族一定會望風順服。"於是,王敦留下來和王導共輔司馬睿。
初春三月,桃紅柳綠,鳥雀啁鳴,建康城內一片春意濃濃。紀瞻、顧榮等好友相約,夾雜在踏青遊春的人流中,信步慢行。一路之上,吟詩弄文,飲酒暢談,修然得意,勝似閑庭信步。一行人,個個俊逸瀟灑,盡顯風流體態,引得行人頻頻回首。
突然間,筆直的官路上一頂大轎緩緩而行,迎麵走來,轎子裝飾得十分華麗,轎中端坐一人,氣派非凡。紀瞻、顧榮盡管早已認出轎中之人便是琅砑王司馬睿,卻絲毫不以為然,腳步不停,仍然自行其樂。他們根本瞧不起這位司馬睿,認定後連跟著的許多人,也不外乎跟班雜役而已。誰知,當他們漫不經心地抬頭望去時,卻驚呆地立在路旁了。隻見第一匹馬上之人,長身玉立,威風凜凜,足下一雙馬靴,腰下一柄戰刀,滿麵肅然,對著眾人拱手作揖,他就是出身顯赫,威振朝野的武將王敦;第二匹馬上之人,相貌清奇,親切靄然,高冠峨帶,衣袖飄飄,滿眼睿智,對著眾人含笑不語,他就是出身世家大族,名揚大江南北的名流雅士王導。後麵數人亦魚貫而前,皆為當朝名人,或權高位重,或儒雅風流。
紀瞻、顧榮等人呆怔之餘,警懼之末,急忙拜於道邊,低首屈服。
示威成功。一行人眾回到王府後,司馬睿十分高興,格外感激王家兄弟。王導乘機進一步勸說:"自古以來,無論哪一位皇帝,要想坐穩江山,都必須禮遇有名望的老者,熟悉民風習俗,虛已傾心,招賢納俊。何況現在天下喪亂,九州分裂,大業草創,更是急需天下人才。顧榮、紀瞻、賀循等人都是江南望族,人心所望,如果能將他們招來為官,定會安頓人心。"司馬睿接受了王導的建議,降服顧榮等人,進為已用。至此,江南百姓漸漸歸順。
由此,司馬睿在江南站穩了腳跟。他繼續依靠王敦、王導兄弟出謀劃策、鼎力相助,除多方搜羅南遷的士族外,還極力拉攏南方士族,引用顧榮、賀循等人為慕僚,共同支持司馬睿在江南建立偏安政府。公元317年,即湣帝被俘的第二年,司馬睿在建康稱晉王。次年,即皇帝位,是為晉元帝,史稱東晉。
東晉政權建立之後,晉元帝為獎賞琅砑王氏的擁戴之功,封王導為丞相,專管朝廷內政;王敦為大將宮,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軍事。尤其是對王導格外寵信,他曾對王導說過:"卿,吾之蕭何。"把王導比喻成漢代良相蕭何。王導為人謙遜平和,對此讚譽深感不安,他對晉元帝說道:"臣學識疏淺,豈可與蕭何相比擬。就是本朝的顧榮、紀瞻、周圯等人,亦皆為江南俊秀,勝臣一籌,陛下如果能對他們善加優待,一定會為國盡力。"
王導不僅廣納賢才、整頓朝綱,同時又以身作則,躬行節儉,大力發展經濟,為北伐中原做準備。他認為要想使國家中興,學校教育是一個首要問題。王導積極主張選擇朝中子弟入校學習,使他們懂得如何遵紀守法,端正秩序。隻有遵守嚴格的等級製度,明確君臣地位,國家才能安定,不致混亂。
司馬睿初即帝位時,王導和文武官員跪列兩旁。想起當年和王導原為朋友,隨意落坐,傾心交談的情景,司馬睿不禁一時興起,高聲呼叫,令王導上來共坐龍床,百官愕然。王導推辭再三,司馬睿仍不罷休,王導無奈,說道:"如果天上的太陽和萬物一樣落在地上,那麼芸芸眾生還靠什麼來仰照呢?"司馬睿聽後,悻悻然不再堅持。所以,王導認為整頓學校教育,樹立嚴格的秩序是非常必要的。
王導經過一番努力,不權使東晉王朝趨於穩定,同時也以自身的才華和能力征服了民心。東晉王朝剛剛建立時,偏安江南一隅,國弱勢微,許多南遷的土族名士對王導在這一特殊時期,能否擔當起興國大任表示懷疑。其中有一個名叫恒彝的人,也是江北的世家大族,他剛渡過長江,見朝廷微弱,便對另一位大臣周頡說道:"因為中原地區發生變故,戰亂頻仍,我才渡江南遷,以求生存。怎料到朝廷會寡弱如此,前途渺茫,如果是好?"於是,整天憂鬱不樂。
過了幾天,桓彝到王導家裏,二人經過一番交談,尤其是王導給他分析局勢,恢複了他北伐中原的信心。桓彝再見周(豈頁)時,則心境頓變,說道:"我見過王導,就好像見過管仲一樣,沒有什麼可憂慮了。"
王導不僅解除了桓彝的憂患,同時也鼓勵各位大臣恢複重振山河的勇氣。
一次,渡江南遷的大臣名士,相邀到新亭宴飲。席間,眾人遙望江北,心情鬱悶,十分傷感,周(豈頁)不覺慨然長歎:"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意思是說,長江兩岸風光依舊,沒有任何不同之處,隻是國家卻被異族所占而已。
眾人聞言相對流涕。隻有王導愀然變色,說道:"在座各位本當盡力輔佐王室,力圖有朝一日克複中原,怎麼竟然像楚囚一樣對泣,有何益處?"眾人聽罷,停止哭泣,對王導肅然起敬。
王導盡心輔政,深受晉元帝寵信,朝中大臣也很傾心,宮內幾乎所有政事都由王導參與決定。再加上王敦在外督軍重鎮,這樣,東晉軍政大權都掌握在王家兄弟手中,致使琅砑王氏的權力越來越大,大有功高震主之嫌。所以,當時朝野內外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王與馬(司馬)共天下。"
隨著王家兄弟權勢的增大,司馬氏和王氏之間便漸漸產生了矛盾,並且越來越深。起初,司馬睿剛剛在建康即位時,彼此關係還很密切,互相支持,互相利用,矛盾並不突出。王導和王敦,一文一武,全力輔佐司馬睿穩定局勢。王導被封為宰相後,王敦被任命為統帥,督軍六州,兼"江州刺史",鎮守武昌。這樣,王敦便完全掌握了長江上遊地區,聲威極盛,對於地處長江下遊的都城建康,構成很大威脅。司馬睿早已覺察到這一危險的形勢,便設法削減王敦的權力,分別派劉隗和戴淵為"鎮北大將軍",各撥1萬人,嚴加防範。名義上是防範北方各國的南侵,實際上是用來對付王敦,以防不測。
劉隗,字大連,彭城人,也是避亂江南的北方士族子弟。他精通文史,風流儒雅,並且善於揣摩人心,觀顏察色,伶牙俐齒,很會討人歡心。所以深得司馬睿寵信,視為心腹。
劉隗是個善於鑽營私利的邪惡小人,他嫉恨王家兄弟權力過高,便迎合司馬睿,對王導進讒言,使司馬睿漸漸疏遠了王導。他又進一步勸諫司馬睿,誅殺王導,削減王家勢力。司馬睿一方麵忌怕王敦兵變,另一方麵王導畢竟是開國功臣,為東晉王朝立下汗馬功勞,不忍驟然下手迫害,所以沒有接受劉隗的建議。
王導很清楚自己所處的不利境況,便忍聲吞氣,不與劉隗爭鋒。王敦卻不然,他與王導的性格戴然不同。王導平和衝淡,王敦強毅殘忍。
一次,王導和王敦同到豪富石崇家做客。石崇家有一個規矩,令絕色女子給客人斟酒勸酒,如果客人不將杯中酒飲盡,就把女子拉到門外殺掉。王導本不會飲酒,但為了不傷女子性命,杯滿必飲,喝得大醉。王敦卻端坐不飲,一連殺了3個女子,他仍然麵不改色,不肯喝下一杯酒。王導勸他,他卻說:"殺他自家人,與我有什麼關係。"
王敦明白司馬睿封劉隗、戴淵做"鎮北將軍"的真正意圖,便積極準備發動兵變。可是如果貿然發兵,進攻都城,是明顯的反叛行為,會召致天下人的反對,不能隨意妄動。因此,王敦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劉隗奸邪,危害國家,必須清除他這個君側之奸,即君王身邊的壞蛋!"王敦的這個借口,是從漢初的吳王劉濞學來的,劉濞當初謀反,就是聲稱要除晁錯,"以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