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歸德侯草表投降
卻說太祖次早起來,聚集諸將,商議興兵伐北之事,恰令軍師劉基仍回金陵,與李善長等畫策攻取東吳。劉基方要起身,太祖恰也送出帳外。此時正是晌午時節,隻見紅日當中有一道黑光,從中相蕩。太祖仔細看了一會,對劉基說:"莫非閩、廣之地,有小災麼?"劉基說:"此不主小災,還主東南方,有折損一員大將之慘,主公可遣使往東南,曉諭將帥謹慎防禦。"遂辭了太祖,竟回金陵,不題。
太祖便作書,往諭東南守將胡深、方靖、胡德濟、耿天壁等,各須謹慎軍情。四下遣使去訖,因對朱文正說:"汝可謹守南昌,吾當先下湖、廣,次定浙西,然後還建康。"文正等應命。即日,太祖領兵離南昌,至湖邊,常遇春接入水寨,吩咐檢點軍士,共有一十六萬。太祖下令諸將,各統本部軍卒,悉上武昌,待凱旋之日,一總封賞。言罷,大兵順流而下,竟過瀟湘。太祖乘興作詩:
馬渡沙頭苜蓿香,片雲片而過瀟湘。
東風吹醒英雄夢,不是鹹陽是洛陽。
不一日,竟抵武昌郡嶽州府。原來此城三麵皆水,惟北邊是陸路。太祖便令正北安營,即令廖永忠、康茂才於江中聯舟為長寨,絕他出入救援之路。
卻說張定邊在鄱陽大敗,便夜裏把小船裝載友諒屍骸,並長子陳理,奔回武昌發喪成服。因立陳理即了皇帝的位,建元德壽。恰有探子報知,陳理聽了大驚,即時與張定邊計議。張定邊說:"臣荷先王之恩,自當死報。"乃率兵二萬,屯於高冠山。那山極其峻偉,朱師仰麵而攻,甚難措辦,彼此相持,將有半月。太祖雖憤怒,亦無可奈何。因對眾將說:"來朝敢有奮勇先登者,吾當隆以上賞。"隻見陣中博友德當先直上,麵上中了一箭,脅下複中一箭,友德呼噪愈力,顏色不變。郭子興看友德猛力爭登,因相與夾攻,被賦一刀,傷了左手,猶然灑血馳擊,斬獲甚多,賊遂四散而走。我們軍士,便據了此山,俯瞰城中,毫忽都見。太祖親為友德敷調創藥,讚歎說:"便是關、張曉勇,亦隻如此。"太祖便率兵環攻保安門。
恰說陳英傑見朱兵攻門甚急,便啟奏陳理,說:"昔關羽以單刀斬顏良於百萬軍中,張飛以一騎當曹兵百萬於霸陵之左。臣雖不才,願以死報主公,衝入敵營,斬那朱某首級回來。"陳理說:"他那裏有雄兵二十萬,勇將千員,不可輕去。"英傑回說:"彼處方才安營,各將決然都在帳整頓隊伍,驟然衝入,必可成功。"陳理說:"縱使成功,恐亦難出敵人之手。"英傑仰天歎息,說:"若殺得朱君,誌願畢矣,雖死何惜。"便縱馬持刀,直入轅門。太祖方才坐定在胡床上,隻見英傑徑至帳中,太祖大驚,止有郭英在帳中,便叫:"郭四為我殺賊!"那英傑徑對太祖刺將過來。郭英奮呼直入,手起一槍,把英傑登時塑死,將劍來了首級。太祖即解所禦赤戰袍,賜與郭英,說:"真是唐之尉遲敬德。"郭英拜受說:"即今可將這賊首級,招陳理來降。"太祖聽計。郭英拿了首級,走至轅門,看著眾將,說:"因何不守營門,讓賊人肆誌衝入?猶幸有我在此救主公,你們合當斬首示眾。"這些軍士齊齊跪下,道:"果是不小心。奈賊人一路殺死了七八人,凶勇得緊,不能阻擋。且營帳未定,都各自去整理,因此疏虞,望將軍寬宥!"郭英吩咐:"姑恕你們的死,發令軍政司,各打六十,以懲後來。"說罷,匹馬單槍,徑直向武昌北門而走。陳理同張定邊正在城樓上遙望,隻見一將提著首級,飛馬而來,二人大喜,隻說:"是英傑手到功成。"忽然轉念道:"陳將軍去時,卻是紫袍、金甲,卻緣何是白袍、銀銷?"便同眾人仔細認識,方曉得是郭英。漸漸的來至城下,大叫:"爾等大羊之徒,焉敢充作虎狼,而戲蚊龍乎?吾今擲還陳英傑首級,汝等若知時務,可速投降;不失富貴。"便將英傑首級從馬上一丟,直丟進城裏來。又說:"我郭將軍且回去,你們可清夜思量。"把馬勒轉而去。太祖說道:"郭英此去,陳理等必然寒心;然尚在猶豫未決。"便喚編修羅複仁,再到城下,極口備陳利害。那陳理回到殿中,對眾人說:"欲降則失了先君的事業;欲不降,則兵糧俱乏,如之奈何!"卻閃過楊從政來,說:"昔日秦王子嬰降漢,漢且全之;令聞朱公仁德,倘是去降,非惟保身,亦可免及九族黎民之厄。"陳理回看張定邊,那定邊道:"社稷已危,有負先王之托,惟死而已。"遂拔劍自刎。陳理放聲大哭,說:"定邊、英傑,是先王托他輔助寡人驍將,今皆身死,孤將何恃!楊丞相可草表投降。"一麵吩咐將張定邊屍骸及陳英傑首級,俱以禮葬於城外。即進宮中見母親楊氏,具吉納降一事。楊氏說:"我不能為孟昶之母。"將頭撞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