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常年伴虎,稍不留神,便死無葬身之地,朝家兢兢幾代,也不過求個平安,美名遠播罷了。
而二十年前的向家,赤膽忠心,卻恰恰成為了一枚棄子。
那時梅向合盟,文武皆攻,乃是朝野之最,先帝惜才,甚是愛惜。
向家的嫡子向清風乃是鋒铖堂少主,在洛城與先帝一同長大,可謂竹馬之交,先帝登基時,天下風雲驟起,他雖是儲君,但各方勢力覬覦皇位已久,就待其父駕崩,意欲瓜分晉清。
那年先帝十五,向清風十九。
先帝甚是軟弱,聽見兵臨城下的消息嚇得癱倒在地,他到底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從小便是被捧著長大的,怎知宮外凶險?
那時,向清風的父親亦方去世,他還披麻戴孝,就率著鋒铖堂為數不多的家兵衝城門去了。
他手中隻執一把劍,殺入混戰,想著那個淚包小太子這會兒在宮中應該都要哭暈過去了吧。
他隻是笑了笑,手中揮劍的動作不曾停歇,也不知道他殺了多少叛軍,俊朗的臉上沾了多少鮮血。
隻知道,梅門的人已來了,隨他來的家兵已盡數倒地,叛軍,亦盡數倒地……
城門大開,他渾身是血,踏著屍體走了進去,他眼神淩厲地瞪著每一個宮人,仿佛在警告他們什麼。
走進議政殿,看著靠著柱子抱膝痛哭的太子江溟,他嘴角牽起了一抹無力的微笑,跪下道:“臣向清風,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是一拜。
江溟抬頭愣愣地看著他,淚水還不住地淌下:“阿清……你……”
向清風道:“梅門支援及時,吾等已盡數殲滅叛軍。”
“阿清……”
向清風隻覺身上一暖,他已被江溟抱住,隻聽江溟顫抖的聲音:“我不要你當什麼將軍,要不我們逃了吧,我不要當皇帝了!”
向清風直起身拉開江溟,看著他道:“皇上,您是天子,您身上係著萬千百姓的性命,倘若皇上跑了,天下必定大亂,那,這些無權無勢的黎民百姓該如何?”
江溟看著他道:“可是阿清……我怕……”
向清風嘴角掛笑,堅定地道:“皇上,文場有梅門,武場有微臣,您隻管高枕無憂,倘若有人要害您,微臣定會懸其首級於城門十年。”
……江溟,當上了晉清的皇帝,向清風成了護國大將軍。
江溟,一點都不想當這個皇帝,他無時無刻不想出宮,因為他記得小時候偷溜出太子府,與向清風去書舍看書,讀到契兄弟這個詞,向清風笑著對他道:“溟,要不你別當太子了,我帶你逃,我們做對契兄弟。”
江溟不知道契兄弟為何意。
當他知道時,早已兵臨城下,他成了皇帝,他成了大將軍……
明明你說過要帶我逃……與我做契兄弟,但是,為何,如今,你卻反悔了?
五萬萬黎明百姓,與我何幹?在你心中,江山可比我重要?
剛當上皇帝的幾年,他喝酒作樂,朝野,一直是由朝梅兩家掌控,許多年老的大臣總說向清風有不臣之心,江溟每每隻是敷衍。
好笑,我與他一同長大,他又舍身救我,怎會對不起我?
雖是如斯想著,但他還是恨向清風,恨他,那麼看重江山社稷。
漸漸地,他開始橫眉冷對向清風,故意在一些小事上刁難他,但江溟總算關心起朝政,故而向清風權當他是小孩兒鬧脾氣,總一笑而過。
江溟卻不曾因向清風的一笑而過而舒心,他覺得,向清風愈發不重視他了。
過了很多年,向清風已到而立之年,向家為他擇了一名國色天香的女子為妻,江溟得知後隻覺五內俱焚,一病不起了。
向清風,沒來找過他。
再也沒有。
待他向清風妻有兒,羨煞眾人時,江溟居於宮中,與六宮嬪妃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