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驗證(2 / 3)

1919年5月29日將發生日全蝕。剛好,金牛座中的畢宿星團在太陽附近,如果天氣晴朗,用照相的辦法,至少可以照出十三顆很亮的星。這是天賜良機,到時候將給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也就是向牛頓挑戰的新的引力理論,來一個判決。如果星光掠過太陽表麵的時候,像愛因斯坦預言的那樣拐彎了,這就證明愛因斯坦是正確的,否則……。

不,作為自然科學家的愛丁頓,堅信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是正確的。星光將會拐彎,拐過1''.74,和愛因斯坦預言的一樣。要用照相機照出這1''.74的偏轉角,就像在十幾米外照出一根火柴棍那樣困難。不過,愛丁頓也仔細研究過了,這是辦得到的。

在愛丁頓的熱情倡導下,皇家天文學會開始了日全蝕觀測的準備工作。當時,德國潛水艇封鎖著英國的海岸線,英國人民正在挨餓,每天都有英國士兵犧牲在前線。德國是英國的頭號敵人,花費大量的金錢和人力,去證明一個德國科學家的理論,遭到不少英國人反對。

可是,愛丁頓和愛因斯坦一樣,是和平主義者,他執著地認為科學是沒有國界的。愛丁頓對廣義相對論的熱情,對科學的執著,感染了皇家天文官代遜。這次全日蝕,月球的巨大影子橫跨大西洋兩岸。代遜決定派出兩支遠征隊,分別去非洲西部的普林西比島和南美洲的索布臘爾。

1919年3月初春的一天,在格林尼治天文台皇家天文官的官邸,舉行了日蝕觀測隊出征前的最後一次會議。巨大的書房裏,代遜在花地毯上踱過來,踱過去,向兩位隊長作最後的交代。愛丁頓細長的身子埋在大沙發裏,看著對麵牆上的牛頓像出神。代遜講完了,愛丁頓的副手想使會議的氣氛活潑一些,就笑著說:

“要是我們觀測到的光線偏轉角不是0''.87,也不是1''.74,而是3''.4,那怎麼辦呢?”

這位副手是在望遠鏡下度過了無數夜晚的天文學家。他沒有愛丁頓那樣的數學造詣。在他看來,愛丁頓對愛因斯坦佩服得五體投地,實在有點好笑。廣義相對論再優美,也不過是一件美麗的衣裳,穿在天文學身上,會不會合身呢?那一套玄乎乎的空時理論,光的彎曲,像他那樣的天文學家是接受不了,也不願接受的。所以,副手的這一番話,很有點揶揄愛因斯坦的意思。

愛丁頓沒做聲,眼睛仍然盯著牆上那威嚴的牛頓畫像。

有什麼可說呢?不管是什麼結果,意義總是非凡的。愛丁頓對此早就想過:

“這次日蝕遠征隊可能會第一次證明光的重量(即牛頓值);或許還可以證實愛因斯坦的非歐空間的怪論;或許會出現更具有深遠影響的結果——光沒有彎曲”。

皇家天文官一本正經,他把兩手一攤,對愛丁頓的副手說:

“那愛丁頓就要發瘋了,你一個人回英國來吧!”

第二天,兩支遠征隊雙雙啟航,分赴各自的目的地。愛丁頓在4月23日到達普林西比島,馬上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工作。架設望遠鏡、試拍照片……一切準備就緒,等待著那偉大的日子來臨。宇宙將在那一天的幾分鍾裏,把自己的真麵目在世人麵前顯露一下。

5月29日終於來到了。

可真糟糕!一清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愛丁頓在帳篷裏搓著手,焦急地來回踱著。不一會兒,他就跑到帳篷門口,仰望老天爺的苦臉。愛丁頓的臉比老天爺更苦!兩個助手,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在帳篷的一角做鬼臉,打手勢,說怪話:“活該!這雨下得好,上帝給他的懲罰!誰讓他那麼起勁,拖著我們大家,跑到這個熱帶鬼地方來為德國鬼子效勞!”

助手的怪話,愛丁頓沒有聽見。他的脾氣有點迂。據說在一次宴席上,有一位客人對他說:

“教授,聽人說世界上隻有三個人……不,隻有兩個半人懂相對論。愛因斯坦當然是一個,教授,你也是一個。”

“嗯,不……”愛丁頓帶著沉思的神情搖了搖頭。

“教授,不必謙虛,大家都這麼說的。”

“不,我是在想,那半個人是誰。”

這樣一個愛丁頓,他到這裏來,是為了驗證叫他心醉的相對論,是為了親眼目睹偉大的宇宙的真麵目,他哪裏顧得上去聽部下說怪話!

中午,雨總算停了,陰雲還是不散,遮住了太陽。一點半鍾,天空漸漸轉成灰色,月亮來到太陽和地球中間。可是,太陽在哪裏呢?太陽依然隱沒在雲堆裏。

愛丁頓有點絕望了:要是這次拍不出星星的照片,兩年多的準備工作就付諸東流,更糟的是,要過好幾年才能等到下一次機會。愛丁頓下達命令:照原定計劃拍照,有雲也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