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舉子夜挑燈,攫取七皇關山東。北客不過千裏漠,西荒南島十二州。”乞丐敲著破碗,衣衫襤褸地慢慢走過街頭,沒人理他,他也仿佛不在乎別人給不給施舍,一側身,便消失在一條小巷之中。
天啟七年,皇都長安,曆時七代的舊朝在最後的掙紮中逐漸被人遺忘,隻留下關山以東的一片廢墟,除了時不時在遺址前駐足,並發出一些諸如時光流逝、世事難存之類感慨的文人騷客;以及那些抱著一夜暴富心態,冒著被守衛官兵就地處死的風險,偷摸進入遺址的盜賊,這盛世之下的其他人或許早已將其忘得一幹二淨,即使是每個村村口的老農,也隻會談談今年的收成或者當今聖上的英明神武,渾然不提那昔日鼎盛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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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便是盛世。”先生拿著教鞭,在一群孩子中喃喃自語道,聲音低不可聞,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如今便是盛世。”先生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欸,這臨時的教書先生該不會魔怔了吧?”二牛趁先生發呆的時候,偷偷用手戳了一下坐在身邊的自家兄長。作為農家的孩子,張大牛和張二牛靠著祖祖輩輩勤勤懇懇種田積的福氣,被太祖這個農家出身,卻推翻前朝建立新朝的皇帝,從全國所有農戶家中選出,欽點讀書。當然被點中的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幾百戶農家的孩子,共計兩千人。但張二牛覺得自己和那些人有不同,即使是和他們在一個書院上課,被同一個老師教著,聽著老師同樣的話,他也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因為當他們參見太祖皇帝的時候,兩千個孩子中,太祖皇帝唯獨摸了一下他的頭。太祖皇帝摸著他的頭,笑著說:”二牛啊,好名字。我也叫二牛。“從那天起張二牛知道了太祖皇帝以前也叫二牛。
大牛沒回他的話,倒是先生的鞭子回了他一下。讀書也有十年了,先生的教鞭也領教過很多次,但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臨時先生打人居然這麼疼。二牛撇了撇嘴,端坐了一下身子。先生看了一眼正經危坐的二牛,也不再管他。嘴裏停下了嘟囔,隨手翻了翻手裏的書,然後便開始講起了書中的“治孝篇”,這一講便停不下來。太陽從遠處慢慢走到了人們的頭頂,混合著先生的聲音,肆意的散發著熱量。窗外的鳴蟬似乎都抵不住先生的講解,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同時小了下去的還有二牛的眼睛。
“啪”,又是一記教鞭,二牛捂住了自己的額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樣子引來了教室裏笑聲一片。大牛看著自家弟弟,無奈的搖了搖頭。先生似乎嫌教室太吵了,於是又揮了一下教鞭,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二牛今天留下吧。”先生說,“把書裏的‘敬師篇’好好背背。”說罷又轉身講起了“治孝”。大牛看了看還沒緩過神來的弟弟,在心裏無奈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