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臉上的麵罩褪到了脖頸處,此刻他並不擔心別人看到自己的臉,不由得心情大好。在卷發的半遮半掩下,可以看見他左側臉頰上有七顆痣,如北鬥七星一樣從鼻尖附近一直排列到耳垂,另一側臉上則潔白如玉。
露在嘴唇外的半截小棍,像是有人在撥動一樣,“啪”地一下從左邊彈到了右邊。他舔了一下棒棒糖,眼神裏全是貪婪的光,仿佛瞬間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失了智一樣湊到了乞丐麵前;“你剛才說什麼?”
乞丐正愁著沒人過來,他其實在周圍早就安排了幾個“托兒”,有幾個年輕的高中生似乎有點好奇地在往這邊張望,但還是站得有一段距離,看樣子是拿不定主意。他使了個眼色,準備讓“托兒”上來“嚐嚐甜頭”。然後卷發就急不可耐地湊到了他眼前,嚇了他一跳。他瞟著已經邁出一步的“托兒”,示意他退下。
“這是一百塊,您任選紅方或者黑方,先攻一步,我走另一方的棋。要是我輸了,您拿著一百就可以走!不過,要是您輸了,您得給我一百塊!您看怎麼樣?”說完,乞丐指了指眼前的一副殘缺不全的象棋,對弈顯然已經進入殘局了。
卷毛對自己的象棋技術顯然自信得不行,滿口答應著蹲下身去,像乞丐一樣摸出一百放在地上,然後迫不及待地走了第一步。
不到兩分鍾,果然贏了。乞丐一臉懊惱:“再來再來!我不服!”他思考了一陣,又擺出另外一局殘局。卷毛求之不得,於是這樣又連贏了乞丐四局。旁邊看熱鬧的高中生屏住了呼吸,興奮得臉都紅了。
“我要加注到五百!您還敢來嗎?你不敢下了,對吧?”眼睜睜看著卷毛小賺了一筆就要走,乞丐明顯是紅了眼。回過身的卷毛像是受到了侮辱,戲謔道:“好啊!”便又蹲了下來,四周的人看見他臉上樂開了花。
出人意料的是,苦思冥想換了兩次殘局之後,乞丐一次也沒贏,他眨眼間又輸出去一千。“不來了,不來了!今天實在是不吉利!”他似乎不願意再下下去了。然而這次輪到卷毛不答應了:“你不敢下了。對吧?我加注到一千!你必須再下一局,不下別想拍屁股走人!剛才不是挺牛逼嗎?”他拽住了乞丐,拍了一千放到跟前。
乞丐咬牙切齒,從身上摸了半天,才搜刮出稀稀落落的一千零鈔,“今天算我倒黴!”,但有一瞬間他的眼裏閃過狂喜之色。這一次時間稍微過得有點長,兩人時不時地皺眉。
五分鍾後,乞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一千收入囊中,“僥幸,僥幸!”卷毛臉上繃不住了:“再來!”“您確定?”乞丐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假意問道,“現在賭注可是到一千了。”卷毛毫不在意:“再來再來!我這次肯定贏。”他開始往外掏錢。
三分鍾後,他又輸了一千。這次他沒有再說話,默默地掏出一千,繼續堅持自己的信念。
一分鍾後,乞丐笑嘻嘻地收了一千。卷毛呼吸急促,拍出一千。
不到三十秒,一千沒了。他已經殺紅了眼,摸索著又湊出一千。
十秒鍾以後,最後的一千,終於也被贏走了。卷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邊掛著棒棒糖: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麼錢了。
乞丐見他呆坐在原地,偷偷地開始收拾東西,然後拄著拐杖迅速地離開了。周圍人一片唏噓。
“我真是個傻子!無可救藥的蠢蛋!”卷毛一陣哀嚎。旁邊之前還嘰嘰喳喳的幾個高中生,此刻臉色慘白地望著他,眼神裏滿是可憐和慶幸的味道。
······
尾杉趴在床上,像往常一樣,翻著那本第一天就借來的沒有名字的書,她現在被這本“奇異的故事書”迷住了:
“no.5
姓名:不詳(不過我願意稱她為“老怪物”)
性別:女
死亡原因:自然死亡
這位女士最近老是到店裏來,從第一天起,我就不怎麼再願意窺伺她的內心了。因為第一次偷聽她的心思,我就被那些腥風血雨的經曆嚇傻了。這是個老炮兒呀!
其實我並不願意這樣去擅自侵犯別人的隱私,實際上,大多數時候我需要刻意控製才會避免聽到他人心中所想。讀心術並不是像想象的那個樣子,讓你可以為所欲為,它隨時都在試探著你的道德底線,事實上這使我的生活發生了不少的變化,我因此得到了很多東西,但是也失去了很多東西,好在我已經習慣這種不正常的生活了。
於是我封閉了自己的感知,隻把這個老太太當做一位普通的顧客。她每次來都很悠閑,微笑著翻翻書,應該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我盡量地對她服務周到,盼望著她能平靜、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我見過太多帶著無盡的痛苦死去的人,也不想去探尋屬於這個老人的秘密,我應該並沒有能幫到她的地方,可況我也不打算幫這種我知道不是善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