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雙調·蟾宮曲》

陸亦清在雙流國際機場的候機廳裏等候了將近整晚,淩晨四點的時刻原本就鮮有乘客,陸亦清嬌小的身形更是與偌大的T1航站樓格格不入,惹得匆匆路過的空乘或地勤都難免多看這個姑娘一眼,陸亦清並沒有什麼不適,從小到大,她聽過太多或明或暗的議論,也承受過太多常人爭議的目光,疑惑的眼神在她看來,已經是她這種人所能領會到的最善意的溝通,而更多的,則是像這個夜裏,最凝重的黑,和最純粹的冷,你甚至無心去反抗,反抗這生活中那些周而複始的惡意。

陸亦清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鼻子,低頭看了看手表,北京時間四點十分,距離她的航班還有兩個小時,她於是再次從書包裏掏出了護照,身份證,機票一一檢查,如果不是機票上目的地一欄清楚打印著華盛頓DC幾個字,你很難相信這個隻背著一個書包,披著一件針織衫,眼眶紅腫,不知是剛哭過還是沒睡醒的姑娘,要去的是那麼遙遠的地方。

陸亦清明白這趟航班不會有那麼多的乘客,因為起飛時間安排不可理,這趟航班麵臨著取消的可能,所以僅剩的這幾天裏機票價格會下調幾百元,不過這依然吸引不了什麼乘客,畢竟飛國際航班的人,沒有幾個會在意這幾百塊錢。

可是陸亦清會。

她收好機票和證件,又從錢包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張折疊的整齊的字條,神色緊張更勝在意機票,打開後,是一首隻有下闋的江城子:

轉雲撥弦不見月

思鄉處,猶斷腸

應是良辰,無辜話離殤

願得有心終相見

陸亦清,任天揚

字跡幼稚,紙色久遠,一個少年帶著一段往事從風塵走來,此後你便喜怒不於色,隻戀風塵。

陸亦清給我打電話時,是個豔陽高照的正午。

她並不說話,我便知道是出了事,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她的性格,她何止是不喜歡熱鬧,簡直已經是畏懼人聲鼎沸的程度,但凡能通過短信說明的問題,她是絕對不會打電話的。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古怪的人反而自由,可以躲過許多無聊的應酬。第一次看到感覺像極了她,仔細想想卻又不對,她並不是不懂生活的古怪之人,而是生活並不懂得以溫柔待她。

“怎麼了?”我問。

“能借我點錢嗎?”她說,語氣中聽不出起伏。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我想了想,回答她:“算上生活費的話,湊一湊能有三千左右。”

“那就借我三千吧。”

“還是不夠是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再借。”

我把三千塊錢轉賬給她,很快便收到了她回複的謝謝,是她的風格,連多餘的一個顏文字都沒有,謝謝後跟著的一個句號,讓原本的禮貌用語多了一種咬牙切齒的錯覺。我曾想過提醒她試著用一些女生慣用的表情標點,後來還是算了,她難得習慣一件事情,何苦不讓她按自己的喜好過活。

同一天的晚些時候,我又接到了狄然的電話。說的是和陸亦清所提的同一件事。其實上大學以後,我和狄然的交流就變得很少,倒不是真的有多忙,相反的,是因為閑的無所適從,一開始也有互相抱怨過大學裏的勾心鬥角,趨炎附勢,可後來發現每一年都如同一年時,也就不知道還有什麼可說,有人的一生是一萬多天,有的人是把一天過了一萬多遍,都是人生,也無對錯,隻是若是整日談論這些,自己也就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