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設,然而當簡竹山拖著略嫌沉重的腳步出現在她的眼前時,還是大吃了一驚。
她下意識的反應是站起身想走,卻被靳容白按住了肩膀,又重新坐了下來。
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輕輕的搭著她的肩頭,算是無聲的安慰。
她的心,這才稍稍穩了穩,複又看向前方。
簡竹山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遲疑,還有些不可置信,直到隔著那扇玻璃在她麵前坐定下來,眼中還是充滿了驚疑不定。
敲了敲窗,靳容白示意他拿起話筒,他這才反應過來,將麵前的電話通拿了起來,這邊,簡心也拿了起來,湊到耳邊,裏麵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邊際傳來,那麼空曠,那麼的滄桑,“心……心心?”
隻是一個稱呼,她的眼淚險些就飆了出來。
咬了咬牙,她淡淡的“嗯”了一聲,接著說,“你不要這麼叫我。”
簡竹山眸中那絲絲縷縷的喜悅,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心……你,你受苦了。”
“還好。”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多少次夢中相見,多少次想要來看他,有多少的話想要問他,可是此時此刻,坐在他的麵前,看著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玻璃窗後的那個人,熟悉而陌生。
依稀是記憶裏的那張臉,但是臉上橫生了許多的皺紋,以往那種儒雅的氣質也不複存在,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牢服,眼鏡也從以前的金絲框換成了樸質的黑框,看上去更加沉悶蒼老。
他的頭發近半數都已經白了,就連握著話筒的手,都是皺皺巴巴的,她沒有想到,他已經老成這樣了。
“你這些年,過的好嗎?你尤叔,待你還好吧?小樂呢?”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簡心心裏壓抑的怒氣瞬間就爆發了,“小樂?你還有臉問我小樂嗎?你知不道就因為你,小樂他……他現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在裏麵情緒也有些激動,顫抖著唇,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姐弟,是爸爸沒有照顧好你們,對不起,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憤怒的低吼,仿佛要把這些年的苦楚和委屈都發泄出來。
而簡竹山隻是沉默,沉默的低著頭,好像這樣就可以贖罪一般。
看著他的樣子,她隻覺得愈發的生氣了,握著話筒的手指緊了緊,“我不想跟你噓寒問暖問些廢話,我今天來,隻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嗎?”
“你說。”簡竹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低低的說道。
“當年,你究竟有沒有做過?”
這一直是縈繞在她心頭一個徘徊不去的問題,多少次噩夢驚醒,多少次輾轉反側,她到底是不能相信啊。
雖然小時候家境也算是很寬裕的,可也不算是揮金如土那種地步,十年前她還不是很懂,可是到了現在,她已經能分清金錢的力度,尤其在看到真正富貴的人家,且不說靳容白,就算是厲庭遠那種花錢手法,也絕對不是當年自己家能夠比的。
更何況,最重要的是,那是她的爸爸,從小牽著她的手,陪她長大的爸爸,她怎麼也無法相信,他會為了那些身外之物,變得那麼的勢利,那麼的貪婪。
她渴盼的看著他,希望他說一句沒有,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意想中的答案。
可是等了許久,他隻是沉默,沉默……
“到底有沒有?!”耐不住性子的站起身,她有些憤怒了。
從話筒裏,傳來幽幽的一聲歎息聲,簡竹山一手輕觸玻璃,似乎想撫摸她的臉,可是他能觸碰到的,隻有冰冷的玻璃鏡麵,“心心,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是或者不是,還有追究的意義嗎?法院都已經定案了,爸爸這十年的牢也坐了,再有兩年,就能出來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為什麼沒有追究的意義!”簡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叫什麼答案,他就是這樣回答自己的嗎?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在這裏,同學都罵我,瞧不起我,連老師看我都是戴著有色眼鏡的。好不容易離開這裏,可是換個地方,難道我就能心安了嗎?還有小樂,他到現在智商隻有一個六七歲孩子,他又什麼錯?你一句過去就真的能過去嗎?”
她的質問,讓簡竹山說不出話來,他隻是深深的埋下頭,滿麵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