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賀家老院。
日落西山。賀三爺捏著棋子,自顧自的在這方寸間排兵布陣。
幾聲清脆的斷瓦聲傳入三爺耳中——一個年輕人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賀三爺眼皮子也沒抬一下,仍下著自己的棋,儼然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其實賀三爺本就是武將出身,隻是看不慣奸臣當政,一怒之下辭官回鄉,辦起了自己的家業。
年輕人跪倒在三爺腳邊不住地磕頭,震得青石板咚咚作響,“三爺饒命,小子一時糊塗……隻是嗜棋如命,知三爺精於棋道,才翻上高牆,想偷學一二……求三爺饒命啊!”
賀三爺擺了擺手,長歎一聲,“去罷!”便不再言語。
年輕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離了去。
王總管走到三爺身邊,貼著耳朵輕聲道,“三爺,放在賬房的幾兩銀子不見了。”說著看了眼年輕人離去的方向“要不要……”
三爺搖了搖頭,“人嘛,總得留條活路……”
第二天大早,年輕人來到賀府求見三爺。
王總管打開門,直徑把年輕人帶到了賀三爺跟前。三爺依舊在下著自己的棋。
“三爺,小子不才,鬥膽和您切磋一下不知可否?”年輕人拱手拜了三拜。
賀三爺微微一笑,“請吧!”
兩人執子博弈,殺得天昏地暗,直至傍晚才分出勝負。年輕人起身,“多謝三爺指點。”說罷轉身離去。
如此幾日,年輕人都準時登門拜訪,與賀三爺對搏一盤。隻是,兩人誰都沒再提當日之事。
七日後,年輕人再度來訪。下過一盤棋後年輕人突然起身扣了三個響頭,沉聲道,“多謝三爺救命之恩,前些日子家母犯病,不得已偷了三爺幾兩銀子,現在如數奉還。”說著竟從袖中取出幾根閃閃發光的金條。“三爺寬厚至極,小子畢生難忘。”
賀三爺笑著搖了搖頭,把年輕人的手推了回去,“你今後不要再來我這賀府了。”
年輕人大驚,忙問何故。
三爺淡然一笑,“宦海浮沉,得罪了些人……”
年輕人長歎一聲,“唉,天意弄人啊!”說罷,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賀府。
送走年輕人後,賀三爺對著棋盤發呆,突然像是發現什麼,一躍而起,把自己用的白子盡數移去。那滿盤的黑子竟排成了一個大大的“走”字,如龍飛,如鳳舞。
當夜,官兵包圍了賀府,賀府被抄,可奇怪的是全家老小竟早被轉移,隻剩三爺一人獨自在書房下著棋。
賀三爺被押送到京城。
其實,滿朝上下都知道當年的賀大人,如今的賀三爺是被冤枉的,隻因當初參了他大學士一本,便……
隻是,知道歸知道,卻沒有人敢為了這早已失勢的賀三爺去得罪這當朝紅人。
賀三爺在獄中長歎了口氣。隻要自己一家老小可以平安無事,自己死倒也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次恐怕是……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打斷了賀三爺的思緒。牢房門被打開。
獄頭拱手一笑,“三爺恭喜了!”說著打開了賀三爺的鐵銬。
從獄頭的口中三爺才明白自己原來是遇到貴人相助——自己的事兒竟然驚動了皇上,皇上親自下令要還自己一個清白,這才得以脫身。
三爺快馬加鞭趕回了永鎮。
剛要進門,卻看見門前柳樹底下站著一個人。賀三爺走近一瞧,心裏打了個突——好家夥,正三品錦衣衛。
那錦衣衛也看到賀三爺,拱手笑到:“三爺,您受苦了!”。賀三爺借著月光才認出此人,竟是那時的年輕人。
三爺正欲跪下謝恩,被年輕人攔下。
“三爺宅心仁厚,才得聖上恩垂。這個——是聖上禦賜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盒子,打開之後,裏麵竟有顆巴掌大小的夜明珠,在月光下散發出淡淡光芒。
自此,三爺閉門謝客,終日在書房研究棋術,再也未曾踏出過賀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