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無聊。我坐在學校的禮堂裏,聽著台上校長格式化的歡迎致辭,無奈地歎了口氣。
臨森市立高中,是全市,乃至全國的重點學校。能考到這個高中的人,都是學霸中的學霸。但是,這裏麵並不包括我。初中升高中考試,也就是大家所說的中考,在考試之前的兩個月,大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通宵地複習之前學過的知識。我也一樣通宵,但是可不是為了學習。
“我去,這個男主角腦子裏進水了吧?怎麼會和她在一起了?”大家挑燈夜戰的時候,我卻在看剛剛更新的動漫。是的,在如此緊張的時刻,我在看動漫。
所以,這兩個月,我什麼也沒複習。直到中考前一天,我才知道好像大事不妙了。我拚了命地去死記硬背那些煩人的公式,那些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什麼的實驗題,還有如同天書一般的外語...
結果可想而知,我的中考分數,才剛剛夠進入那些大家眼裏的三流學校。其實對於我來說,學校什麼的無所謂,不過是一個學習的地方,在哪都一樣。而我的夢想,並不是上學就能夠實現的——那就是寫出讓所有人都拍手叫絕的劇本,並且被改編成動漫,改編成電影,還能做成遊戲。賺了大筆錢以後,隱退於市,享受整天在家裏看動漫玩遊戲的生活。
但是,計劃被打亂了。成績出來的後一天,我媽一把推開了我的房門。本以為會迎接暴風雨洗禮的我趕緊閉上了眼睛,要來就來的快一些吧。畢竟在家長眼裏,一個好學校就是全部,而在我看來,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麵子。要不然以後出門被問及“你的孩子在哪個學校”諸如此類的問題時,回答一個三流學校,頓時顏麵掃地。但是如果回答的是一個全市有名的學校,整個舞台都交給了自己的家長發揮,想怎麼吹就怎麼吹。說到底就兩個字:虛榮。自己孩子怎麼發展的,和家長一點關係都沒有,又不是家長交給他們知識的。我反正不喜歡整天顯擺的人。
“小嘉,你申請的學校定下來了,錄取通知書也已經發過來了。”
“還請母上大人多加寬容!”我撲通一下跪在她麵前。嗯,這就是所謂的骨氣。
“說什麼呢,”我媽一下摟住了我,嚇得我臉都白了,莫非她已經精神失常了?
“真是沒想到,小嘉竟然能通過舞蹈特長進入臨森市立高中。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和你爸去學舞蹈了,而且竟然還能通過特長生招生進入全市最好的公立高中,下次一定要展示一下哦。”
“哈!?”
我媽走了以後,留下我一個人在房間裏淩亂。舞蹈?這和我完完全全沾不上邊啊,是不是搞錯了?直到我拿到來自臨森市立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
翟再嘉同學:
恭喜你以舞蹈特長生的身份進入臨森市立高中進行三年的學習,希望接下來的三年能再接再厲,取得更好的成績!
臨森市高中招生辦
這就有意思了,我一頭栽在床上。天下還能有這種好事?這沉甸甸的錄取通知書帶給我的是無盡的罪惡感。是說明情況,還是就這麼去?不到十秒鍾時間,我就得出了結論:去。俗話說得好,有便宜不能不占,不占便宜非君子。如果以後暴露了的話,那就以後再說吧。
於是,現在我就坐在了禮堂裏麵。終於熬過了校長的致辭,下一步就是尋找自己的班級。在教學樓門口,兩張長長的紙貼在了告示欄裏,上麵印著學生姓名和所對應的班級。
“我是在...四班。”匆匆找到了我的姓名和對應的班級,我趕緊前往教學樓裏麵。我可不想被熟人碰到,其實我也根本沒有什麼熟人。初中時就覺得那些人整天打打鬧鬧的,太幼稚了。我不願意和這些心智還沒發育起來的人交流,從而導致了我在初中時候根本沒有朋友,像什麼女生之類的更不要提了。大家都會繞我而走,還一邊小聲嘟囔:“離那個怪人遠點”,我都已經習慣了。在班級裏,我的存在感基本上為零,老師上課根本不會點我的名字,也算是落得清閑。不對,還有那麼一個人,時不時的就過來纏著我,有時候還故意惹我生氣。
“宅~在~家!”對,就是這種語氣,直呼我的大名。
等等,這個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我的肩膀不知道被誰的兩隻手搭上了,不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怎麼又是你!都說了不要直呼我的大名!”我已經近乎絕望了。也不知道是誰那麼不走心,給我起了這麼一個名字——翟再嘉,就是宅在家。這不是最令我想死的地方,為什麼又是她?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名字叫安寧寧。我十分不想承認我的確認識她並且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在同一所學校當同班同學。她每天都猶如鬼魂般地纏在我身邊,以至於從小學開始,就有傳言說我們倆是一對,到了初中更是如此,不少人都勸過她不要和我這種男的在一起。她都是怎麼回應的,我不知道,但是那些人之後就再也沒對此發表意見。我由衷地希望她的性格能和她的名字一樣,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她是著名企業家的獨女,千金大小姐,從小就有良好的教養,在和同學交往的時候,總是彬彬有禮,她的成績也是年級前茅,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人了。要是這麼理解就錯了。到了我這裏,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大小姐的臭毛病,全都顯現出來了。而且更氣人的是,隻對我這樣!誰能想象浪蕩不羈的我,竟然被一個身高將將一米六,平的像個飛機場的女生隨意差遣?當然大家不會知道的,因為她絕不會在外人麵前展現自身的這些毛病。
“怎麼,看到我你應該高興才對啊。”安寧寧說道,“啊對啦,咱倆又被分到同一個班了,以後還要多多指教哦。”
神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真是欲哭無淚。“好好,多多指教...”
“還有一件事,今天放學後我家一下哦。”她笑眯眯地說道。
“是...”我回答道。今天是開學儀式,所以大家熟悉一下自己的班級就可以回家了。千萬別以為她把我叫到家裏,是有什麼好事。
到班級裏,我找了個靠牆角的位置坐了下來,而安寧寧習慣性地坐在了我的旁邊。雖然挺煩她的,但是作為她的同桌有個好處,就是作業什麼的完全不用發愁。她一如既往地把書包放在了我椅子的旁邊,這樣的話她的空間會更大一些。之前我曾經嘲諷過她的小學生體型,幹嘛要那麼大的地方。在學校內她沒什麼反應,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被一頓痛打,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嘲諷過她的體型了。不過現在一看,還算是有點長進了嘛。
“看什麼看。”她說道。
“不,沒事。”我說。
她輕蔑的“哼”了一聲,扭頭看向了黑板。我也把視線轉移回來,發現班裏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滿了。這時候,一個老師進來了。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姓趙,叫我趙老師就好。”這個老師說道。
從三圍來看,這個老師長得十分的標準,臉蛋也不輸於任何一個在座的女生。但是從她的穿著來看,應該還是未婚,腳上的血管十分明顯,說明她大概在三十歲左右。我用了五秒鍾時間做出了這些分析。
“那麼,我開始點名了。等點名結束以後,大家就可以回家了。”趙老師說道。
走在去安寧寧家的路上,我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我已經跟家裏打好招呼了,今天會去安寧寧家待著。
“喂,你就那麼不願意幫我忙嗎。”安寧寧嘟囔著嘴。
“所以說啊,這都成慣例了,每個月最後那麼幾天,不來也得來。”我說道。
“識相就好好幹。”她的雙臂抱在胸前。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後,我走到了安寧寧家門口。這是一個建設在鬧市之中的別墅區,安寧寧家就在這裏麵。能買得起這裏房子的,都是十分有錢的人。安寧寧摁響了門鈴,一位女士將門打開。
“哎呀,小嘉來了,來來來,快進來坐。”對我說話的這個人,是安寧寧的母親,平時待人就十分和善,對誰都是一樣,我很希望安寧寧也可以做到對我好一些。
“阿姨好,抱歉打擾了。”我說道。
“哪有的事。”阿姨說,“寧兒,照顧好小嘉哦,我出去和朋友逛街了。你們倆在家裏發生什麼,我可不管哦。”
“阿姨您這種容易令人誤會的說法是怎麼回事。”我無力地說道。
我們倆聽見了房門上鎖的聲音。安寧寧和我一個眼神交換,迅速地跑到了她的臥室中。
“這麼長時間了,你也應該熟練了。”她對我說。
“那當然。”我把上衣隨手一扔。
“那,要開始了哦,你準備好了嗎?”她望著我。
“放心,絕對能讓你滿足。”我說道。
於是,她很快將桌子上的一大摞紙分成好幾疊,上麵畫著的是還沒有完全畫完的漫畫,草稿線什麼的還在上麵。這是她的另一個身份,當今最有名的青春純愛漫畫家——小安夢幻,她的作品《黑板前的我們》,創下過單冊銷量突破千萬的記錄。在所有人裏麵,也隻有我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宅家,把放在我桌子右邊畫稿的線條擦掉,放在地上的那坨把背景給我塗上,弄好以後把這些掃描進電腦裏就可以啦。”安寧寧看都不看我,一直埋頭作畫。
“都說了也不要用這個名字叫我了。”我把她桌子上的原稿搬到我麵前的小桌子上。這是一個漫畫家,在截稿之前最常見的狀態,兩年前我就已經習慣了。
“啊啊啊,今天晚上編輯就要收稿子啦,快要弄不完了...”安寧寧急得要死,手速已經突破天際了。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前幾天你的朋友圈裏可全是在外麵吃喝玩樂的圖片,那時候你怎麼不弄?”我的理智告訴我絕對不能憤怒,我害怕從我頭上冒出的火會把她家房子給燒沒。
“這個...額...嗯,朋友之間的邀請,很難拒絕。”她說道,還擺出了一個賣萌的表情。
唉,算了,畢竟她就是這樣的人。我喝了口從她家冰箱裏拿出來的冰紅茶壓了壓驚,繼續幫她在畫上“打雜”了。她還算是挺會討好我的,知道我喜歡喝冰紅茶,特地買了一箱冷藏在冰箱裏。而且我不幫她的話,估計就沒人幫她了,再像上次那樣拉著我哭到半夜,我可受不了。後來我想了想,覺得她是在利用我的弱點——看不得女生哭,否則心會被軟化的。不過耽誤了我本來應該是看動漫的大好時間,一會兒一定要找她算賬。
就這麼一直忙到了下午,她終於把所有的原稿畫完了,於是躺在床上睡覺,留下我一個人處理那些線條和背景。
“喂!好歹是你的作品啊,自己不來幫幫忙嗎!”我朝她吼道。
“嗯...累了...晚上再說...”她說話都開始斷斷續續的了,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我一定是上輩子犯下了滔天大罪,才淪落到如此地步。下午的陽光總是讓人舒適愜意。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光線從窗戶裏照射了進來,我順著並不刺眼的光線向窗外看去,已經黃昏了。真是沒想到,在被城市中高樓包圍著的別墅區裏,還能有陽光照射進來。我轉過身,看著已經熟睡的安寧寧,搖了搖頭,她還是那麼不讓人省心。我撿起來掉在地上的被子,給她蓋好,然後坐了回去,繼續完成本來應該是她的任務。
三個小時在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總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期間我接了她家一個電話,是她媽媽打來的。
“喂,阿姨您好。”
“呦,是小嘉啊。安寧寧人呢?”
“她睡著了。”
“真是的,哪有客人還在,主人自己睡著了的這種道理啊。算啦,那就跟你說吧。阿姨和叔叔今天晚上都會很晚才回來,晚飯什麼的,你倆就自己解決吧。哦對了,如果你想留宿的話,就和安寧寧睡一個屋子吧,其他屋子目前都不能住人哦。”
“不,謝謝阿姨。我絕對不會留宿的,請您放心。”
“唉,那行,等她起來轉告她一下,先這樣了,拜拜~”
安寧寧她媽究竟是有多大的執念,這我要是不搞出點什麼事情,她就誓不罷休啊。掛了電話,我蹲在了地上。我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個家裏為什麼都是些奇怪的人。
“喂,安寧寧,起床啦。”我輕輕地晃了晃她,但是沒有任何動靜。
“大小姐,起床啦!”我對她嚷道,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這是你逼我的。我一躍上床,坐在她身上,瘋狂地咯吱她的肋骨。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別,別哈哈哈,住手啊哈哈哈...”她的表情瞬間變了,我早就知道她從剛才開始就醒了,一直在裝睡。所以說,隻要找對辦法,還是可以叫醒裝睡的人的。
我骨碌下床,坐在地上,她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狠狠地踢了我幾腳。
“你媽剛才打來電話了,晚飯叫我們倆自己解決。”我揉了揉被體疼了的後背。
“那就吃隔壁商場裏的章魚燒吧,最喜歡吃啦。”她說道。
“那玩意能當飯吃嗎。”我默默地用瞧不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然後迅速轉換眼神,顯露出一副“怎麼能想象到如此美味的東西”的樣子。但是她顯然已經捕捉到了我之前的眼光。
“像你這種傻子,當然不知道章魚燒是多麼好吃。”她已經從床上下來,拉著我就離開了家,前往這個別墅區旁邊的大商場。
晚上的商場被燈火點綴的十分美麗。對於我來說,裏麵琳琅滿目的東西,都跟廢品沒有任何區別。在我眼裏,什麼衣服,褲子,鞋子,還有各種裝飾品,都是人類為了滿足自己虛榮心而設計出來的東西。十塊錢的衣服也是穿,十萬塊錢的衣服也是穿,那為什麼不選擇十塊錢的呢?但是,商場裏有一個地方,我是萬萬不敢對它不敬的,那就是動漫周邊專賣店。這是一塊聖地,唯一沒有被人類世界玷汙的聖地。裏麵的手辦,可以滿足我所有的幻想,這就是我的食糧。每次進入那裏,都猶如浴火重生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了一邊,因為這裏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