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夜,雨幕淋漓,通向蘇家祖墳的土路越發的泥濘難行,可是他們別無選擇。
蘇家族長蘇佺期領著幾個蘇家的青壯勞力抬著三弟的棺木小心翼翼的行走著,他蒼老的臉上愁容慘淡,“造孽啊。”他的一聲長歎引來棺木的微微動蕩,這讓他不敢再耽誤半分,催促著他們加快腳步。
“三弟死了以後,蘇家三房就隻剩下一個沒名的小女娃了”,他這樣想著,看向棺木後亦步亦趨的女孩。她沒有打傘,全身濕透,被水淋洗過的雙眸盛滿悲哀與倔強。她似乎注意到了蘇佺期的目光,茫然無措地看向他,低低喚了聲:“大伯。”
“稚子何辜!這樣的命格為何要托付在一個女娃身上!”念及此,三弟咽氣時家族裏的爭吵仿佛又在眼前。
“大哥,這小丫頭是百鬼送子,克死了她媽不說,現在又來禍害三哥!”
“佺期,倒不是我這個當長輩的心狠,隻是要是她來害咱們家呢?”
“族長,這丫頭不能留!”
“蘇施主,貧道修行幾十年,卻也不知如何改命,隻是風聞百鬼送子之家,家中若是有人去世,逝者會在三個時辰內屍變,施主要早做決斷。”
要是將這小姑娘連同她爹一同埋了?蘇佺期心裏一陣犯嘀咕。
(二)
“要我收徒?”重華滿心疑惑地看向廖昌意。
廖昌意輕吹杯中的熱茶,好整以暇地看著頭一次大失分寸的重華。重華自小性情淡漠,很少有表情變化,再加上他的恭謹守禮,廖昌意真是要懷疑到底誰是師父了。此次九局繼承人收徒之事,卻反將重華一軍,也著實讓他得意一番。
“臭小子就是臭小子,怎麼可能鬥的過師父我呢。”廖昌意心下想道。
重華眸光流轉,自知師父又在耍孩子脾氣,不由得定了定心神,再次開口:“師父,您又是在整我吧?”
本是得意洋洋的廖昌意,此時正在愜意地呷一口上好的雨前龍井靜候佳音,沒料想卻被徒弟嗆了一口:“咳咳…咳,叫你收徒你便收,師父難道還會坑你嗎?”
“師父見教的是。”重華斂了含笑的眉目,恭敬地還禮退出。
(三)
“蘇荷村找一個連名都沒有的丫頭?師父真是好興致。”重華搖搖頭,暗自腹誹。此時已近午夜,又有大雨傾盆,師父把他趕出來要他冒冒然去村裏帶走人家的小丫頭,這不是明擺著找不痛快嗎,隻是師父神情嚴肅,全沒有拒絕的道理,重華隻好走進了漫天的雨簾中。
司機老周剛把車開進村裏,就感覺到一股惻惻陰氣,直覺告訴他有危險,不能進。他隻好麵有難色的回頭看向重華,“小九爺,老周我恐怕隻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是個凡人,要是進了村,就隻有任鬼宰割的份兒了。”重華聞言,微頷了首,“回去吧,告訴師父,我可能會晚一些回去。”語罷,開門下車,拒絕了老周遞過來的雨傘,尋著隱隱的血腥氣徑直向蘇荷村墳場走去。
(四)
重華趕到時蘇家老三已經大開殺戒,四個抬棺的青年人已經身首異處,年輕的臉上充滿驚恐,蘇三的唇邊還掛著一絲幹涸的鮮血,遠望仿佛修羅出世,蘇佺期已是抖似篩糠,連連大叫:“三弟饒命!不要殺我!”,最後竟然嚇昏了過去。重華皺了皺眉頭,甩出符咒安定蘇三,待看清蘇三麵容,心下一沉,按理說,血僵已經絕跡,此地又無百鬼送子,怎會突然出現?疑惑間,躲在墓碑後的白色身影一晃而過。重華飛過一鏢,嵌進墓碑,那白衣身上一抖:“我,我,那是我父親。”她躊躇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指向那邊的血僵。重華這才看清這分明是個還不滿七歲的小姑娘,“難道就是她,她是百鬼送子?”重華不禁沉吟。
思罷,符咒的力量已經式微,蘇三的怒氣更盛,張牙舞爪地向重華撲來。重華冷哼一聲,眉目清峻:“自不量力。”
陰陽八卦局鋪展在蘇淩安的麵前時,早已是注定了她一生的宿命。此後是生是死,是貴是賤,與重華有關,與九局有關。
(五)
“雖說你大伯把你給了我,但真正的決定權還在於你。你願意和我回九局嗎?”重華蹲下身輕聲詢問麵前冷臉孤坐的小姑娘。
剛剛奇門一開,重華發動陣法,頃刻間血僵斃命,隻是那血僵既是害人的僵屍,更是她的父親,父親在自己麵前再次橫死,她一個五歲的女孩怎能接受。如此麵麵相對的一個小時後,她終於開口:“我們走吧。”
饒是一向冷情的重華也微微心疼起麵前的女孩,起身抱起女孩:“從今以後,凡我所有,你皆可拿去,他們不給你名字,我給。”
你是蘇淩安,終將成為我的驕傲,亦將成為九局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