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死的很安詳,他說他先走一步去陪姐姐了,其它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景蘭長舒了一口氣,“從阿爹死後,我知道自己徹底變成了複仇的機器,我的眼中隻有仇痕,沒有光明,我不介意去學校,更不介意別人罵我醜,我的目的隻有一個,讓那些害死姐姐的人一命抵一命。我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了範東萍和羅白梅。我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軍警司對於鬼魂殺人產生了懷疑,為了替自己脫罪,我買了好酒好菜送到了喬光家門口,他是一個酒鬼,見了酒就不要命,我算好時間,用在羅白梅包中拿到的鑰匙,順利進入了喬光家,我將喬光拖到裏間的臥室,嗬嗬,醉酒的男人沉得像一頭豬。我用廚房的水果刀割斷了他的動脈,他當時疼得嚶嚀了一聲,可他醉到根本沒有能力反抗,我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的血液從他的身體裏流出,直到鋪滿了地麵。”
景蘭的眼中放出亮光,仿佛還在回憶殺人時的場景,“喬光死了,我的仇也報了,就算你們軍警司抓到我,我也無怨無悔。”
說完,她裹了一層溫度的目光看向言卿:“言卿,我有一句話想問你,你如實回答我,好不好?”
言卿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輕輕頷首,“你問。”
景蘭笑了笑,“言卿,你是真心把我當做朋友嗎?”
“是。”言卿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那你對我一定很失望對不對?”
“是痛心。”言卿目光微閃,覆著水光,“以暴製暴,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替尤小珍複仇成功,可最後還是把自己搭了進去,景蘭,你覺得這樣值嗎?”
景蘭苦笑,“言卿,你不過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來批判我罷了,如果你的親人朋友被人害死了,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想,但我不會去殺他們,我會親手把他們送上斷頭台。”言卿想到自己被沈良割頸時的疼痛,哪怕重生穿越依然痛入骨髓,如果現在讓她回到那個時代,讓她重新站在沈良麵前,她會有恨,但絕不會動手殺他。
這大概就是作為法務人員一直堅守的準則與信念,她親身經曆過才敢這樣的“大言不慚”。
言卿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掩飾好自己的情緒,激動的表情引來時霆的側目。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輕輕歎息一聲:“對不起,景蘭,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你的異樣,也許就能阻止你。”
“言卿,你阻止不了我的,誰也沒有辦法阻止我。”她輕輕一笑,“不過我很高興,言卿,在那段不見天日的時光裏,你對我來說就是白月光,隻是你的光亮隻能溫暖我,卻不能感化我。要說對不起的話,應該是我。”
言卿退出了審訊室,耳邊始終回蕩著景蘭最後的那句“謝謝你”。
她的輪椅停在走廊中間,一動不動。
身後有人走近,腳步沉穩有力,他站在她的身後,沒有再移動。
過了好一會兒,言卿開口道:“時霆,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答應我?”
“我答應你。”
言卿回過頭,正與他湖水般深沉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底深不可測,卻又似浮著一層似有似無的柔情。
“你都不問是什麼請求嗎?”
“不用問。”他的話言簡意賅,回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如你所願。”
七日後,遼河河邊的濱水公園。
這個公園臨河而建,河邊有一條鋪著彩磚的甬道,因為環境宜人,經常會有人在這裏跑步散步。
言卿的輪椅停在河邊,從河岸上伸出的楊柳枝輕拂水麵,倒影斑駁。
站在她身邊的青年,身材頎長,俊美突出的五官,極致完美的臉型,再加上一套黑色製服的裝點,撲麵而來一股蓬勃的英氣。
他修長的手指遞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很普通,在順城的喪葬店處處可見。
“謝謝。”言卿接過來,輕輕將盒子放在腿上。
景蘭犯下的是槍斃的大罪,而罪名一旦成立,槍決立刻執行。
景蘭沒有親人,死後屍體會被焚燒成灰,再交給當地的殯儀館做無人認領處理。
言卿那日對時霆提出的要求就是認領景蘭的骨灰。
她已經給景蘭買了一處墓地,拿到骨灰後就可以下葬,景蘭這一生黑暗愁苦,她希望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讓她餘生安定。
“我今天來找你,其實還有一件事。”時霆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河麵上,幾點帆影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