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魂初現(1 / 3)

就在此轟天怒吼發出的同時,夜狼與雲家兄弟及其門眾早鬥至半裏之外。

雲家兄弟自從上次失手,這回出劍更是小心奕奕,加上帶來的過百精英紛紛搶前向夜狼攻擊,簡直強弱懸殊!

但夜狼素以狼取勝,雖僅餘九成修為,但因步法奇詭,不時以“轉”字訣在百多人當中左穿右插,狼爪逕施,且戰且退,依然未呈敗象!

隻是他出手竟帶著半分留情,僅傷對手而不奪命,故雲家門眾依舊前仆後繼,陸續而來。

激戰當中,雲飛雁看似無心戀戰,隻是馬虎出招,雲飛揚不禁趨前道:“二弟,你怎麼如此提不起勁?這人僅隨其主人短短數年,足可與我們百多雲家門眾相持不下,資質之高,必須小心應戰!”

雲飛雁有氣沒氣地答:“也許並非全因其資質高低,而他主人所修的根本便是一門很厲害的武技!”

雲飛揚心想有理,道:“既然如此,好!就這樣吧!”

語畢即時向門眾暴喝一聲:“雲霧重重!”

所謂“雲霧重重”,乃是雲家一個從未一敗的大陣!此陣是以七七四十九名修為不弱的門眾,分別以七重人牆把敵人圍在中心,倘若前排門眾久戰不下,第二排隨即補上,跟著是第三排,第四排……直至第七排又再來一次,如此循環不息,直至敵人筋疲力盡為止。

此聲一出,百餘門眾其中四十九名已陡然躍前圍向夜狼,倏忽間把夜狼重重圍在陣中!

夜狼深知不妙,即時縱躍向前,欲想逃出陣中,豈料一眾門眾竟也跟他一同躍身,整個雲霧重重陣隨著夜狼的身形於半空一翻,落地後居然依舊整齊不紊!他的人翻到哪裏,這個陣就翻到哪裏,一時間脫身不得!

而雲飛揚就在陣勢之間穿來插去,雲飛雁看來則甚不積極,仍然留在陣外,惟獨單以雲飛揚一人領著此陣,還有遊刃有餘!隻見他偶爾一劍攻向夜狼,偶爾又以陣勢掩護,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夜狼已被刺至傷痕累累!

一眾人等逐漸鬥至一斷崖邊緣,雲飛揚不由一凜,心忖夜狼果然了得,他把“雲霧重重陣”引向崖邊,此陣自會不攻自破,否則所有人勢將同墮崖下!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雲飛揚一陣猶豫,與此同時,忽聽陣外一聲高呼:“大哥,你且看看我手上的是誰!”

夜狼於百忙中向陣外一瞟,隻見天賜竟挾著夢雨而至,且還笑道:“大哥,若你還對這賤人的生死有半點關心,立即束手就擒!”

夢雨已傷疲無力,但還鼓起一口氣大叫道:“狼哥!別……要理我!你……快走……”

語聲未歇,猝地一柄利刃刺進她的胸膛,夢雨嬌呼一聲,痛得死去活來,卻原來刀鋒僅是輕刺,並未全刺進她的心房!

天賜卑鄙地叱喝:“大哥,我言出必行!你快罷手,否則……”

說著握刀之手旋即收緊,夢雨霎時滿臉都是汗珠。

雲飛揚也不虞天賜會以此為脅,不過也任得其如此施為,似乎並不怕會辱及“雲家”正義之名。

雲飛雁則覺以弱質女流為脅,簡直非俠之所為,正想上前製止天賜,豈料就在此時,夜狼身形驟止,一雙狼爪放了下來,同一時間,七柄利劍架在他脖子之上!

天賜狡笑一聲,笑道:“好!不重情長!那你快告訴雲大哥,究竟你主人葬身何處!”夜狼冷冷道:“別白費功夫,我寧死也不會說!”

天賜麵色一沉,道:“還嘴硬?嘿,即使你豁出性命,但你真的不怕我會殺了她?”說著刀鋒又再向夢雨心房刺進半分,然而她緊咬著牙,怎樣也不哼一聲!

雲飛雁簡直忍無可忍,正欲出手,誰知身旁之雲飛揚突伸掌攔阻,沉聲道:“二弟,別太婦人之仁,我絕對不容此行攻敗垂成!”

雲飛雁陡地一怔,想不到其兄會容許如此卑汙手段!雖然並非親自力行,但假借他人之手,又和天賜有何分別?

在天賜刀下的夢雨卻麵無懼色,她清深款款的凝視夜狼,虛弱地道:“狼哥,你……寧死也不說……出主……子屍骨所在,男兒……漢……本該如此,可……是如今……卻為了我的生死,而不知……該怎麼辦……”

夜狼悵然道:“雨,若你死了,我更不知該怎麼辦。”

一陣感動,可是心中還有一個疑團,不能不問:“那……你……是因為……我……才……會……回來這雪地?”

她此刻命處生死邊緣,卻仍忘不了這個問題,可見她的心始終不死,夜狼凝望著她那蒼白的臉,道:“雨……你……明白……的……”

是的!他的心意,她怎會不明?

夢雨苦笑點頭,道:“很好,也……不……枉……我等你……一場了……”

她說著猝地自行向天賜的刀鋒一挺,“刷”的一聲,利刃赫然穿心而過,登時血花四濺!

夜狼驚呼:“雨……”

變生肘腋,天賜也是一驚,想不到向是柔弱的她竟會性烈至此,心怯抽刀,豈料夢雨雖是氣若遊絲,仍死命捉緊他的手,瞪著天賜道:“天賜,你……可知道……為何……我……隻喜歡……夜狼……?”

她一邊說,嘴中已血如泉湧,似將在堵塞她的朱唇,叫她永遠也再說不出半句話,但她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吐了出來:“因為……他……有的……東西,你……永遠……也不……不會……有……”

她說罷幽幽的回望夜狼,血紅的嘴唇流露一絲平和滿足的輕笑,接著,緊抓著泠玉的手逐漸鬆軟,嬌軀亦緩緩的、緩緩的倒了下來,終於含笑而逝。

雪又在哭。

雲飛雁眼見夢雨如此飲恨而歿,不由得低首輕歎……

夜狼,卻沒有衝上前去,並非因有七柄利劍架於脖子上。

他隻是呆然落淚,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這個癡心的女子,她一直在苦苦等他。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直至第十三年……

她終於等到了他!

可是,這匆匆一會之後,她自己也要死了。

到頭來方始發覺,原來她隻是在等——死!

是蒼天弄人,總叫緣份飄渺?

還是冥冥中早有定數。

夜狼冷冷瞪著天賜,天賜在他臉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表情,僅聽得他那雙狼爪在“叻”作響!

心虛之下,他不俟夜狼發難,自己先行發難,執刀向夜狼衝去,一邊道:“她死了,你一定會殺我,不若我先殺你!”

他恃著雲家門眾的劍製著夜狼,故此先發製人,免得節外生枝,心計極為歹毒!驀地,劍光一擋!

雲飛雁終於出手,目對天賜道:“不許殺!”

天賜見其如此疾言厲色,一時間呆在當場,此時雲飛揚卻道:“二弟,我早對夜狼聲明,叫他別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但他寧死不說,甘願喝這杯罰酒,你也別太枉作好人!”

他語調極為輕鬆自若,雲飛揚愈聽其兄這番說話,愈是心寒,道:“大哥,到了此時此刻,我隻想問你一句,你可記得,當年爹為何會與眾多世家圍攻夜狼的主人?”

雲飛揚沒料到其弟在此緊張關頭會重提舊事,沒好氣地答:“是那些世家逼他的!”

雲飛雁道:“這就是了。我記得,當年爹曾向我倆提及,我們本和夜狼主人無仇無怨,隻是因為此人盛名而招惹武道世人的嫉妒、那些家族便合力威逼我們雲家一起參戰。爹雖覺以眾多人圍攻一人,實非英雄好漢,但礙於勢孤力弱,若違拗其餘那些世家便必遭滅門,故最後還是被逼率眾去了……”

他一麵說一麵斜睨正在悲慟著的夜狼,其實,此番因怨,他不單是向其兄重申,也是說給夜狼聽的。

夜狼隻是惘然。

雲飛雁續道:“後來他們全軍覆沒,爹回來不久便傷重不治,他瀕死時告訴我兄弟倆,那人以一敵萬麵不改容,豪氣幹雲,這樣的人才配稱一代強者,那些世家的人僅是恃勢橫行的窩囊鼠輩!”

雲飛揚愈聽愈不耐煩,嗔道:“二弟,你兜兜轉轉的想說些什麼?別再拐彎抹角!”

雲飛雁道:“大哥,我隻想說一句,大丈夫必須恩怨分明,殺父之仇固然要報,可惜仇人已死,我們與夜狼向無過節,前來逼問他本已極不應該,更帶來過百弟子把其圍剿,試問又與眾多世家圍攻其主人有何分別?如今你屢逼不遂下還要殺他,實在於理於天不容,我相信爹在九泉之下,亦不希望我們淪落至此,若你還堅持下去,我……惟有棄劍!”

雲飛雁一言既出,當下義不容辭,把手中劍插在地上,以示與其兄立聲絕對不同。

其餘門眾但聽二家主一番慷慨陳辭,有些開始猶豫。那七名以劍架在夜狼脖子上的弟子,七條手臂更逐漸放鬆。

雲飛揚眼見眾心動搖,目光一轉,道:“二弟,難道你認為為兄此行僅是為報仇雪恨而已?我身為雲家第三代家主,所作一切,無非為了家族設想。”

“設想”二字,不單門眾感到奇怪,雲飛雁亦感奇怪。

雲飛揚道:“其實,我早料知夜狼這類人未必會透露其主人墓穴所在,故在動身前已計劃若其寧死不說的話,索性把他了結。倘其主人真的未死,必會前來尋仇,屆時便可與其算清所有恩怨,若其主人真的死了,那鬼夜狼亦不會枉死,因為能夠擒殺夜狼,虎舉必定響遍江湖,屆時雲家在九州大陸的地位將會再度提升,重振雲家指日可待!”

雲飛雁一聽之下,一顆心直往下沉,辯道:“大哥,重振雲家亦是為弟多年心願,隻是……若犧牲無辜者的性命來作自己扶搖直上的踏腳石,那……到底非強者所應為!”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人在江湖欲謀霸業,必須不計任何犧牲,何況這次我們犧牲的並非雲家之骨!大家可記否雲家多年臣服於百裏世家之下,那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屈辱?今日為求重振雲家之聲威,又何妨心狠手辣?”

本在躊躇及竊竊私語的門下被如此一說,登時意誌激昂,紛紛舉劍齊聲高呼:“為求重振雲家之聲威,何妨心狠手辣?”

“為求重振雲家之聲威,何妨心狠手辣?”

百多人眾呼聲震天,氣勢磅礴,架在夜狼脖子上的七柄利劍複按緊一分。

夜狼不期然朝雲飛雁望了一眼,隻見這個出言、出手、棄劍相幫的熱心漢子居然滿臉失望之色。

他是對其兄感到失望?

還是對雲家一眾門下感到失望?

這人,雖然外貌矮肥滑稽,但比諸其道貌岸然的長兄,比諸夜狼那俊美非凡的義弟,他到底還有一副古道熱腸!

許多時候,最美麗悅目的東西,也是最可怕。最毒的東西!

雲飛雁也向夜狼一瞄,雙目似是在說,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夜狼隻是無言感激。

畢竟,這世上還有熱血沸騰的漢子,這世上還有希望!

雲飛揚向天賜道:“天賜兄弟,此際我們再無異議,你大可安心上前把夜狼手刃,你的刀,也即是我們的劍!”

天賜笑了,他何等聰明?雲飛揚堂堂一門之主,盡管要殺夜狼,如非必要,也不會當著門人麵前,乘夜狼毫無還手之力時上前把其一劍了結,這樣做定必有失威信,故他如此催促天賜動手,實是借刀殺人,心計之老奸巨猾,更不在天賜之下!不過,天賜也樂於與虎謀皮,因為,他自己也是一頭豺狼!

豺狼當道!

天賜一步步逼向夜狼,雲飛雁還想上前阻止,但一柄劍已攔著他的去路,是雲飛揚!

天賜步至夜狼跟前,手中刀已高高舉起,他神氣十足的道:“大哥,就讓這一刀徹底證明,真正的勝利隻屬於漂亮和聰明的人!厚道愚仁之輩,始終會如你這般下場!哈哈……”

天賜狂笑著,夜狼卻木無表情的道:“天賜,你會後悔的!”天賜仍然狂笑:“後悔?哈,我根本便不知道什麼喚作後悔!”手中刀已蓄勢待發。

可是,他還沒有足夠機會劈出此刀,霍地,不遠處傳來一聲——-轟心怒吼!

轟得天賜心膽俱裂!

不單天賜的心,在場各人的心亦遭同一命運,盡皆被轟至心膽俱裂!

一眾人等愴惶回頭一望,當場神為之駭!但見一紅眼漢子正一邊瘋狂揮槍,一邊如奔雷般向這邊直衝過來!

好狂的槍!

好狂的人!

他的人,要恨盡世間不義之事!

他的槍,要刺穿天下不義之徒的胸膛!

他與槍,今日誓要作出血的審判,看誰的心最黑!看誰的心最辣!

是血虎寒槍——-長風來了!

長風遠遠已瞥見地上夢雨的屍首,瞥見脖架七劍的夜狼,更瞥見舉刀欲劈的天賜,無論多麼瘋狂,也隨即明白發生何事!

他的憤怒已達頂點!他恨得牙要緊咬,迸裂出血,他遠遠向天賜暴喝:“禽獸!我要你的臉與你的心同樣醜陋!”暴喝聲中,長風牙根迸出的鮮血,隨著喝聲向風雪中傳去,他的衝勢絲毫未減,依然如狂牛般向泠玉疾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