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劃過的天空會有痕跡嗎?
鳥兒駐足的枝頭會有足印嗎?
一個人從另一個人的生活裏消失又會留下什麼呢?
隔著街道,她與他遙遙相望。
她的心還在疼痛,她的淚水即將湧出。
但是,她要忍,忍住不哭。
她怕,怕這淚水,模糊視線。
她多想把他看清楚些,再清楚些……
雖然,他的樣子早已銘刻於心。
一時之間,她忽然覺得:她和他的生活終究要分開,從此再也扯不上一點關係。就像……什麼呢?哦……也許就像兩條平行線。這兩條平行線啊——不是那種鐵軌般相伴到死永不分離,而是一種我想見你卻永遠望不到你,遙遠至無窮的線條。
雖然他們彼此都還思念著對方,但是生活已經在他們毫無防備之下載著他們走向未知的明天。
她痛苦地想:從今後,我們的生活再沒有交集了。也許以後想見一麵都很難,也許那個曾經我愛過的也愛過我的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了。
然而,縱使五年、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她堅信,她對他的記憶將永不褪色。
往事啊,恍如昨日一樣記憶猶新——
郝希望出生在北方一座普通小鎮的一戶普通工人家庭裏。她出生的那一年,正是計劃生育政策在本鎮鋪天蓋地嚴格實施開來的一年。當時家中已有一個哥哥,母親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按預產期推算,這個孩子肯定要被罰款了,那樣一筆數額在後來根本不算什麼,但在當時卻能成為這個家庭最沉重的經濟包袱,為此郝家父母常常憂心忡忡。
偏巧了,得知消息後沒幾天,母親突然早產。這個孩子的提前到來剛好躲過要被罰款的日期。父母為此常說:“這是女兒心疼他們,知道家裏沒錢,怕他們被罰,所以才趕早出生。這個孩子長大了一定很乖很孝順。”
早產的郝希望生下來時才四斤多點兒,父母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一個貓般大小的孩子,在最初的兩年裏他們經曆了許多操勞與擔憂,但總算眼看著女兒一天天成長起來。
與郝希望相比,哥哥郝希冀卻是一個長得極其結實的孩子,由於他整日在太陽底下玩耍,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看上去非常健康。一雙滴溜圓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再加上一頭濃密且根根直立的刺蝟似的頭發,更增添了幾分虎頭虎腦的可愛相。熟人見到他都忍不住摸摸他的頭,說幾句逗笑的話。
日子就像流水一樣一天天轉瞬即逝。這一年,冬天似乎來得有點早,秋分剛過,正該好好享受秋高氣爽的時候,空氣裏卻能明顯地嗅出寒冬的味道了。特別是連續多日陰雨天,天空陰沉著臉,不肯展笑顏,仿佛告訴人們冬的腳步正悄悄逼近,大家抓緊時間提早準備冬裝吧。
又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十一歲的希冀推開窗子,這個小家夥總是這樣,每逢休息日偏偏興奮得睡不著覺,起得格外早,而到了上學的日子,他卻懶在床上不肯起來,直到母親氣憤地將他千呼萬喚。
窗子被推開的一瞬,一股夾著寒意的晨風撲麵而來,今天早上沒下雨。希冀深吸一口氣,覺得這種空氣真好聞,有立刻令人神清氣爽的功效。他伸了伸懶腰,正要轉身離開時,母親走進屋內,連忙說道:“小冀,關上窗!小希還沒起呢,你會把她凍感冒的。”
“媽媽總偏向妹妹!”希冀故意不樂意地嘟起了小嘴巴。
“傻孩子,手心手背都是媽的心頭肉啊。她還小,身子又單,你做哥哥的應該多照顧一下妹妹。將來她長大了,爸媽也老了,你們兄妹倆應該互相多照應著,她是你永遠的親人,媽生她不就是為了給你多添個親人嗎,知道不?”母親徑直走到窗前,關嚴了窗戶。木製窗欞上的紅漆已經被陽光曬曝了皮,脫了色,老化的合頁發出病態般的呻吟。母親早聽說新樓裏的窗子都是鐵製的,更加結實牢固,可是家裏的錢攢得還是太少太慢,不知何年何月他們一家人能夠住上那傳說中寬敞明亮的大高樓啊!
“哦。”希冀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他掙脫母親搭在肩膀的手臂,跑進小院子裏獨自玩耍去了。
母親退後一步,正好站在童床跟前,裏麵正酣睡著一個三歲女童。母親輕輕地將她蹬亂的被子蓋好,細細端詳著沉睡中的女兒:粉嫩的小圓臉好似麵粉捏製而成,清秀的五官絕對是個美人胚子,柔軟細嫩的小手舉至枕邊好像一個可愛的瓷娃娃,令人愛不釋手。
母親越瞧越喜歡,她愛端詳女兒瓷娃娃般光滑的臉頰,愛聽她輕細又均勻的呼吸聲。母親不禁輕輕地捏了捏瓷娃娃的小手,俯身在她的小臉蛋兒上緩慢又輕柔地親了又親。母親的動作極其輕緩,但卻承載了滿滿的愛意。
當母親要離開子女房間時,一眼瞥見窗外的兒子,此刻的希冀正在院子裏比比劃劃。隔著窗玻璃母親凝視他,心想:準是又在隔壁吳嬸家看了什麼武俠電視,這陣子癡迷上了武術……,母親歎了一口氣,要不是家裏經濟條件有限,也給他報個武術班什麼的。就算沒學成什麼功夫,但身體總得到了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