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計劃的歸隱,臨了成了泡影。可惜了我放在夕闌洞大床上的好幾袋零嘴,我還沒舍得動過,從雲靈殿取的畫軸,我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
他放下劍,疾步衝到我麵前,將我輕輕扶起,麵色凝重,問我:“朱雀心在何處?”
而我隻是長長望著他,不答不應。習慣了他的五大三粗,我如今發現他認真起來的模樣,還很耐看,比之子溟都是不遑多讓。
“朱雀心在何處!”
聲音很重,他急了,狠狠瞪著我。
我生怕他對我做不利的事,便緩緩拿出腰間的玉瓶。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刻從我手中奪過去,玉瓶被他捏成齏粉散落開,他捏著我的兩顎,將丹藥往我嘴裏送。
我伸手去擋,無奈的搖頭:“沒用的…”
話一脫口,青鬼的麵色急劇產生了變化,行動變得木訥。一線希望瞬間抹去,他眼中驚恐怔忪,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靜。
三魂缺了兩魂,最後一魂聊以維持我的生機。遭此重創,即便是神族遺方的朱雀心,用在我身上亦不會有半點效用。丹成之初,我便知道,是我的命數啊。
猛然,他將我從地上攔腰抱起,大滴眼淚滾落,咬牙切齒,字字用力:“我會救你的,求遍六界神醫,不論用什麼辦法,我不準你死!”
“天底下不會再有醫術比我更高明的醫者。”我從容答到。
大約他還有話說,卻喑啞失聲,渾身抽搐,雙腿搖晃不穩。
“鬼鬼,”我揚手摸著他的臉,一時興起,“陪我去看最後一場日落吧。”
坐在夕闌崖前,我靠著青鬼肩頭,像紫陌紅塵中的每一對戀人。
他說話不多,卻攬著我,溫柔至極。
留給我的時間剩得不多,我硬撐著要對他再囉嗦兩句。
“漫漫餘生,你若是耐不住寂寞,就另娶一門親事。你找不到我這麼好看的人,那就找個溫柔的人,隻能我欺負你,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最好把我的神位立在你床頭,日子你也不必過得如履薄冰,假如我泉下有知,我不怎麼會怪你的…”
遠方青空浮著雲朵,落日緩緩遊在邊緣,半天霞光紅到近乎妖異,映著千裏泠水波光瀲灩,斂在水天交彙處,往東三百裏是凡間千古名都蜀州。
透過青鬢望他側臉的輪廓,眼中霄漢與漫天霞光虛實難分,美到不可方物。
我下輩子都不會忘記。
最後款款叮嚀:“你要是不想另找親事,那也行,夕闌洞還有我的很多東西,足夠你睹物思人,你不能忘了我。我會常常托夢。”
長舒一口氣,我無怨無尤,無所虧欠,卻不自覺間產生了奢念。
“鬼鬼,我想再摸一摸你的肚子。”
“好。”他一口答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爽快。
手指伸向他的腹部,伸到半路,卻親眼見著自己的指尖緩緩幻化成光的碎片,手指到手掌,再到胳膊。無數片光瓣散開,迎風飛舞飄零,落在他的鬢角頰邊,恍若在榣山長吳門前初遇他時,那場綿綿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