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包裹抱回府的阿四一直看著王氏懷中的嬰兒。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我的小沫應該也長大了吧！
“阿四，你多久沒回家了？”不再看王氏，周異注意到了幾近癡呆的阿四。他知道阿四對他是忠心不二的，肯定不打王氏的主意。吸引阿四目光的應當是那個嬰兒。是嬰兒的話，那就一定是想家了。周異是記得阿四好像有個妻兒的。
“回少爺，已有六年了。”阿四平靜地，甚至是漫不經心地說。
六年時間不短，但隻要家人安康，阿四願意。
“六年了啊！”周異感歎道，“阿四，委屈你了。”
與家人分別了六年，是多麼的痛苦。周異很是清楚。與家人分別半月，他就受不了，何況是六年！
“不委屈，若不是少爺一直對我照顧有加，阿四一家不知現在還在不在人世。”
周異招手，另一位侍從上前：“少爺有何吩咐？”
“將錄測簿拿來。”周異剛命令完，那個侍從便呈上一冊小本本。
周異看著錄測簿上的密密麻麻的名字，眉頭不著痕跡地一皺。
“阿四，吩咐下去：凡是工期達五年及五年以上皆賞一匹狐裘，並令全府下人收下工錢，明日即可出府回家探親。”
“萬萬不可啊。下人們都走光了，誰來照顧病重的老爺，誰來服侍少爺呢？”阿四急了。
“你們與家人分別數年，如今又正值下雪，也該去回家看看了。”周異放下錄測簿，繼續說，“我們都這麼大了，已經能照顧自己了，父親我這做兒子的也該去孝順一下了。”
“可是……”阿四剛想說，卻被周異打斷。“阿四，這是命令。”
“是。”
王氏開口：“衛陌，我覺不妥。你說凡是工期達五年的，都會賞賜。雖說是照顧了那些人，但人總會有嫉妒心，未得到賞賜的肯定覺得不公平。”
“我做到了賞罰分明，得賞者也是工作了好久，這是他們應得的回報，有何不妥？”周異不解，道。
“這是做到了賞罰分明，可你忽略了人心。人心是複雜的，有善也有惡的道理你應當懂得。”
“那照夫人的意思是？”
“我認為，應當取消賞賜。這樣會起到公平的效果。你一向處事公平公正，跟了你五六年的侍從難免會對主人產生好感，你多年的照顧就是他們最心儀的賞賜了。倒是剛來不久的，看到自己沒有賞賜，反而會心生嫉妒。”王氏有條有理地說。
沉思了片刻，周異覺得有理，就照王氏的意思安排了。
周府的大門敞開，阿四作為最後一名離開周府的侍從，他鄭重地與周異、王氏告了別，彳亍離開了。
周府離阿四的家並不遠，可阿四走得極其緩慢，是因為道路上都是雪嗎？是不知如何麵對自己日夜思念的家人？還是放不下心中的眷戀？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四可以回家了。
“這些小吃，他們一定會喜歡的。”阿四提著個大袋子，裏麵裝的就是剛剛在商場上買來的各種各樣的零嘴。
停在緊閉的家門前，阿四調整好心態，慢慢地推開那扇斑駁的門。
“小沫，爹爹回來了。”阿四的微笑瞬間凝固，手中的袋子滑落在地。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被鮮血染紅的雪以及隨意丟棄的四肢。不，後者不能說是四肢了，應當是大小的肉團。四肢被處理得恰當好處，表皮被完美地分離，剩下一層薄薄的薄膜覆蓋在上麵。粉紅色的肌肉、白玉般的脂肪、大紅的動脈和紫紅的靜脈清晰可見，我相信這放在現在，一定是不錯的教學器材。
阿四捧起一團似手臂的肉團，支支吾吾地喊著：“妻兒……”他不知道手臂的主人是誰，但他認識肉團上的玉鐲啊！那個玉鐲可是他花了半載的工錢買來送給她的，她還發誓要一直帶著它呢。
早早看了眼雪地，阿四在周異身邊呆久了，也有了幾分理智。雪地上隻有八團肉，大小上都是成年人的四肢，沒有孩子的四肢，那麼……
“嗚嗚嗚嗚嗚”小孩的哭聲從屋內傳出，阿四衝了進去，渾身是雪的小沫坐在地上哭泣。
“小沫，你沒事吧。”
小沫聞聲膽怯地後退：“別過來，你是誰？”
“是我，你的爹爹啊！”阿四焦急道。
“真的是你嗎？”
“是我，”阿四愧疚，“對不起，小沫，是爹太久沒回家了，女兒都記不住爹了，對不起。”
“爹爹?”也許是被阿四的情感打動了，小沫終於肯抬頭了。最後深情地叫了聲“爹爹。”
阿四一把抱住小沫，撫摸著後者的頭發，淚流滿麵。
“爹爹，娘親和外祖母都被人殺了，我躲在衣櫃裏，沒被發現。”小沫的頭埋在阿四的衣襟裏，看不清她的臉。
“嗯。”阿四目光冰冷，輕哼一聲。
妻兒，母親，我會給你們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