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這裏下了今年的最後一場秋雨，之後時節便進入了冬季。不需要氣溫告訴人們寒冷即將來臨，這天地之間的景象足以讓我們明白時節已經轉換。秦楓站在那依舊清澈的近乎可以照進靈魂的顧水湖邊，湖水平靜而又深沉。他彎下腰，從腳下撿起一片枯萎的楓葉，這落葉已被踩得殘破不堪。他不願久久地望著這一片殘葉，便隨手一扔，落葉便輕輕地飄到了湖水中。
那叢萱草也枯萎了許多，遠遠地伸向湖麵上的一支花徑上也沒有了綻放的花朵。一顆露珠凝結在花徑的頂端，明亮如水晶一般，在一陣微動之後，露珠滴了下去。這顆露珠如此美麗，美得傾國傾城，美得恍如隔世。秦楓甚至想跳進湖裏，用手接住這顆露珠，然後把她放進自己的心裏。這也是今年的最後一顆白露了，明天她就會凝結成一片寒霜。這顆露珠垂直地落向湖麵，而秦楓剛才扔下的楓葉恰巧又漂到了露珠的下方。露珠滴在了這片碎裂的楓葉之上。
他以為這是自己的終點，而他想讓這終點回到自己最初的原點，所以他回到了顧水湖邊，回到了他記憶的起點。一切都如同這枯萎的萱草和碎裂的楓葉一般，在寒冬中死去，化為灰燼，融入泥塵。而明年，湖水破冰之時，是否可以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又是否還來得及珍惜。
當我們非要離開一個地方，那其實隻是我們更希望永遠地留在那裏，哪怕一個簡單的理由或是一聲在意的挽留。有些故事是一場五彩繽紛、輝煌燦爛；而另一些則隻是一曲悲歡離合、曲終人散。如果我的故事讓你來演繹，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精彩？
楓葉丹紅之時，你我已不再年經；白露為霜之後，我們卻更加堅定。不管是怨恨或憤怒還是寬容與博愛，都已成過去，冰雪和回憶便是這個冬天的主題。
二
在聞山的腳下，坐落著一座小鎮。小鎮的北邊是聞山，而南邊是一條河流名叫顧水，河水由西向東流淌著。一條蜿蜒的公路順著這條河的北岸一直延伸到東邊。在小鎮與聞山之間有一個湖泊，當地人稱為顧水湖。在湖的西北邊靠近山坳的地方有一座村莊，大概有十幾戶人家。
夏末秋初的早晨已經不如盛夏時那樣鼓噪，但是每天早晨的小鎮上卻一直熱鬧不減，方圓十幾公裏的人們每天早晨都會來到鎮上趕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這裏的經濟發展緩慢，人們將自家的農產品拿到鎮上出售，然後再用賣得的錢去購買日常的生活用品。由於這個季節白晝時間長，天亮的早，所以在早晨八九點鍾，趕早市的人們就開始陸續離開了小鎮。
一條繁華的街道由西向東穿過整個小鎮，或者說整個小鎮就是沿著這條街道建起來的。街道的兩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商鋪店麵，有買鞋子的，有衣服的，有賣電視的，還有零售各種日用品的。街道的中部向南邊開了一個口子，順著這個口子走進去是一個菜市場，裏麵賣著各式各樣的蔬菜，這些蔬菜很多都是當地人自家種的。
在街道的東邊，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背著一個破爛的尼龍麻袋，手裏拿著一根一米左右的木棍，向街道走來。這個孩子大概有六七歲的樣子，個子相對於同齡的其他孩子要矮一點，皮膚已被灼熱的太陽光曬得黢黑。他的上身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短袖汗衫，前胸和後背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而且大小也顯得的很不合身，一看便知是從一件大人穿過的舊衣服改過來的。小男孩的下身穿著一件短褲，破布已經遮蓋不住一雙膝蓋了，褲腳上垂著一條條線穗，這可不是用來裝飾的。孩子光著腳踩在青石鋪成的街道上，雙手似乎經曆過千刀萬剮一般，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這個年齡的孩子本來應該有一雙肉嘟嘟的小腳和白嫩的小手，然而眼前的這個孩子卻像是有五十歲的年齡，手掌和腳掌已長滿了老繭。
當他走到一個垃圾堆旁時，停下了腳步，熟練地用木棍在垃圾堆裏翻找著。隨即似乎找到了什麼似的，他放下肩上的麻袋，彎下腰撿起一塊白色圓型的物體，用手在上麵擦一擦，又用嘴吹一吹，放進了麻袋之中，然後繼續用木棍翻找著。
“嘿，又一個，今天的運氣真不錯。”小男孩一邊開心地自言自語一邊彎下腰去撿起一個東西，並用手擦去上麵的泥土。
他將整個垃圾堆翻找了一遍後，整理了一下麻袋，背在肩上，繼續向街道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