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如煙迷眼(1 / 3)

雨滴順著細長的竹葉點點滴下來落在屋頂上,連著下了幾天大雨今天終於有變小的趨勢了,用來蓋屋頂的穀草可能是因為多年未翻新的緣故都已經變黑,用手一捏就成沫沫,如果天晴氣溫回升估計還會冒出許多的蘑菇。兩間矮矮的茅草屋組合成l型,一間做灶房,一間是臥房。灶房門口外靠牆有一口石頭打造的水缸,上麵有竹子編製的蓋蓋著,防止掉灰塵或是蟲子。缸的內外壁上有條條規則又規律的凹凸有致的溝溝。80年代農村的孩子應該都還見過這種石匠師傅的手藝。或許是下雨的原因缸裏的水上浮著幾朵青苔,缸的外壁下半部分密密麻麻爬著鮮綠鮮綠的苔蘚,灶房由一扇厚重已發灰發黴的木門關著,看不見裏麵的擺設和結構,臥房牆上倒是有一扇窗口,說是窗,其實不過就是在土坯牆上挖了個洞,中間橫著兩根茶杯大小的木棍,沒有玻璃連窗戶紙也沒有。屋裏昏黑無燈,僅僅通過窗戶透進的光看到正麵有一架架子床,用黑色的粗麻罩子籠著,床尾處有一個半人高的黑色櫃子,櫃子後麵看起來堆了很多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床上偶爾傳來幾聲老人的咳嗽聲,她因為上山撿柴滾進刺堆紮傷了眼睛,摔斷腿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有餘,身上的疼痛已無法下地活動,屋裏處處透露著漏雨的痕跡,她雖閉著眼可屋裏的動靜聽的是清清楚楚,從屋頂茅草縫裏滑落的雨滴垂下來掉在地上的水塘塘裏,“啵-啵-啵”清脆響亮。要是在平時她早就用盆和桶接著,裏麵還得放條舊衣服防止濺水把地麵打濕。可是現在雖然能感覺到屋裏的水可能都可以淹到腳背了,也無能為力,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嘭。。。”臥房門被誰粗魯的從外打開,門因為受重力的慣性碰著牆麵又彈回來了。有位穿著藍布上衣,黑色褲子的婦女,腳上套著到快到膝蓋的水鞋,鞋上沾著坨坨黃泥巴,估計是走了很長的路過來。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的,頭發花白有點禿頂,“哎呦!媽呀!屋怎麼漏成這樣呢,天晴了得找人翻翻屋頂”。說著這個女人就去打開灶房門拿來桶把地上水舀起來倒出去。泥巴地已稀稀溏溏,用鏟子把上麵稀軟的泥土鏟走,再去灶頭下裝來幾皮撮箕柴灰灑在地上。灰白幹燥的柴灰一掉在地上就把水汽吸收,瞬間變得濕潤發黑。這婦人拿來掃帚將已打濕的柴灰裝進撮箕倒在房子旁邊的菜地裏。進來後又重複剛剛灑柴灰的過程,婦人用手撐著腰說:“床上打濕沒有?媽!”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就上前去揭開兩邊的罩子,用罩勾子勾住。床上是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滿頭銀發微卷,右眼包著很厚的有些發黃的紗布,嘴唇有些發幹發白,蓋著紅底黃大花的被子。她的女兒用手到處摸了摸鋪蓋:“還好鋪裏沒漏雨,隻是鋪蓋稍微有點潤,我去給你換換”說完就去打開床尾的櫃子拿出另一床被子換上。那在灶房的角落架起架子並在旁邊升了堆火,將換下的被子晾在架子上麵,受熱得被子冒出嫋嫋的白煙輕輕柔柔的。然後又繼續去掃剛剛灑的柴灰,這次地上看起來幹了許多。再找來洗臉盆、腳盆、水桶、豬食桶等隻要能接漏雨的東西。雨滴在盆裏啵啵的響和著燃燒的柴火劈裏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王醫生又開了幾天的藥,我給你放的灶房桌子上的,我把飯給你做好就得回去了,不然天黑看不到路,明天一早八妹就會來”這是她的六女兒,跟她住同一個村,隻不過她住在山頂上,六女兒住在半山腰裏。那個女人所說的八妹還更遠一點,在其他鄉鎮的農村大山裏,聽說過得也是十分艱苦,丈夫是位殘疾人無法擔負起家庭重任,隻得由她肩負支撐,一年也難得回娘家一次。每次回娘家最多待一兩天,走的時候也是邊哭邊走一步三回頭,一邊對她揮手:“娘,你別送了快回去吧”。她總是杵著拐杖站在田埂上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良久良久,那是將心撕碎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清清嗓子說:“你吃過了再回去嘛,回去又難得再煮”。六女兒在灶房忙活著說:“我就算吃了回去也還得給他們煮,我屋陳德在耕田辛苦得很,孫子也放學回來了”。她“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說,眼淚已忍不住的流下來滾過臉龐,滾過頸項,滾到心裏。因為在臥室與灶房的那扇牆上開了一個門,又下雨的原因炊煙無法通過茅草屋頂的縫隙跑出去,隻能在這兩間打通的屋裏環繞。夾帶著鬆毛燃燒的味道,那麼熟悉又那麼親切。在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那個風流倜儻還有點痞帥痞帥的他,往事如煙般湧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