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每年夏天像這樣就好了，偶爾下幾場暴雨，淋得街上路人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太陽急急忙忙的過來收拾爛攤子，像是管不住自家淘氣的孩子。
尤燁望著窗外，公交車從一片片林蔭下駛過，車廂一明一暗的跟隨發動機顫抖。地上還未幹的水窪，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光。偶爾映進窗邊少年的眸子裏，晶瑩剔透。
這是第幾次來著？說要去看她。很多次了吧，都沒有去。自己在忙什麼，不知道。
冬至，想去看她被凍得紅紅的小臉，戴著線織的手套雙手交錯，渾身小鳥一般的顫抖。芒種，想去看她挽起幹淨的馬尾，在新發芽的樹下看書，抬頭衝自己笑眯眯的打招呼。
太陽這麼好，不曉得能不能看到她白色的裙角飛舞。
不熟悉的城市，不熟悉的路人，不熟悉的空氣。
尤燁盡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可是他嘈雜的內心又不允許他思考除了她以外的東西。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尤燁閉上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想要得到更多，也不想失去。就這樣就好，不多也不少。
問了好幾個路人，才找到她學校的位置。不算偏僻，但是周圍也沒那麼多商戶。新栽在道路兩旁的樹在陽光下隻留出一點點陰影。
來早了，這麼大的太陽。
地上的水窪早已經不見蹤影。
尤燁想找個網吧先去坐坐，或許可以等到她放學。可是突然想起之前也是因為自己走開一時，就完美的錯過了。
找了個大一些的樹蔭，蹲在旁邊，翻了翻口袋，隻有煙沒有火。
也許是掉在公車上了。
很煩。
想喊，想爆炸。
也許不該在這時候來找她的，馬上就要高考了，本來就沒什麼心思學習的她，會不會情緒也不太好。
努力又緊張，期待又害怕。
像極了立在她校門前的自己，小小的一隻，狗子一般的蜷縮在巴掌大的樹蔭下。
人有的時候會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當尤燁聽到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當他看到學生們像潮水一樣黑壓壓的從教學樓裏衝出來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幾乎像是被抽幹了血液。
“尤燁！”
他看到她了，她在叫他的名字。
啊，她果然穿的白裙。
發現和自己想的一樣，這讓尤燁的心怦怦的跳個不停。
他高興不起來，忘記了怎麼笑，表情僵在臉上。
她已經走到了麵前，舉著一個天藍色的便攜杯：“什麼時候到的？等了很久嗎？”
尤燁接過水，一口氣喝了下去，浸了白菊花的茶水從唇潤到心。
夏天，好像也是這個味道吧。
他在想，要是她輕輕踮起腳吻在自己嘴角，會不會也是滿嘴的花茶味兒。
他滿臉通紅，說不出是喝水太急還是熱的。
那種又甜又苦的感覺，他知道的，他知道。
說不出，又咽不下，和著她的笑。
尤燁覺得她明白，可是好像又覺得她不明白。她抬頭衝自己的笑像是深情，又像是調皮。
他很想捏捏她的臉，卻抬手撓了撓頭:“那個，”
另一隻手拿出在手心兒裏攥得濕熱的掛墜兒，“生日快樂。”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高考加油。”
她“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眼裏卻閃過水花。
尤燁想起了太陽下被照耀得像鏡子一般的水窪。
原來她生於一個陽光明媚的夏天。
真好，那就祝願她每個笑都像夏天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