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
當我意識到我沒有死的時候,我滿腦子隻有這一個念頭。
我居然還活著?!
也不知道多少秒以前,我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隻無形的手,把我從雪地裏拔了起來,有如拔出一根蘿卜。然後我的眼前所有的樹木、山麓,都不見了,隻能看見朦朧混沌的灰白。耳中充斥著令人崩潰的刺耳雜音。我知道我已經離開了地麵,但當我剛明白我被雪崩卷起來的時候,我麵前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如同地獄的大門將我吸入其中——我撞上了一棵樹,之後.....就是一片黑暗。
連痛感都沒有察覺到,我就昏迷了。
此刻,萬籟俱寂,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被雪死死的壓住,完全無法動彈。靠著身體燃燒著僅有的一點點餘料,這餘料,還是午飯的那一個可憐的三明治,本來有兩個,讓了一個給小雅,可是,一個兩個或是一箱兩箱,現在又有什麼意義呢。我還能勉強的保持體溫,但是......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體溫就會迅速下降。
“星燦!你在哪裏!”
粗獷的聲音有如上天發出了呼喚,拯救一個卑微的凡人於生死之間......我瞬間充滿了力量!
“唔唔唔!........”我企圖呼救。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發不出聲音?我不能呼喊救命?!
“唔唔唔!哇唔唔!.....”我想喊“我在這裏!救命!”但是我並不能說出我想說的話。一是因為我的麵部和嘴巴已經僵硬,而且這雪地的深處,聲音擴散不出去
他已經走到我頭頂了,再不想出點辦法可能就錯過了。
我想盡一切辦法想要製造出一些什麼動靜,但是我的身體不聽使喚。腰以下已經不能靠我的意識控製了,大概已經凍僵了吧,我唯一能活動的隻剩下手指和頭,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我頭痛欲裂,感到自己下一秒就可能會永遠失去意識。
他走過去了。
“唔唔唔!!唔唔!!”沒有辦法,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了。我蠕動著嘴唇,開始吞食我能吞食到的一點點雪,企圖以此來製造一個洞,或者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坍塌也好,或許我還有救。
很快,我的嘴唇被凍僵了,麵前的雪沒有任何變化。現在,我隻能感受到極其很重的雪把我重重困住,像是一個籠子,裏麵躺著一個死囚,正在接受著某種殘酷的酷刑,那籠子貪婪地吸食著我僅存的能量。
去年冬天,和小雅一起去看雪,那是她第一次看雪。雪花從天上飄落,按她的話說,是“一朵朵星星從天上滑落,然後安然地在大地母親的懷抱中睡去”。我們就那麼看著雪花飄落,看了整整一夜,困了就互相依靠著睡會兒,睡醒了,又接著盯著渺遠的天空,直到東方泛起一絲亮意。我們不在乎看的是什麼,隻在乎大雪紛飛的夜裏,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浪漫時光。
而現在,我痛恨這片白色,我自己的死已經不是那麼的可怕了,最重要的是,還有小雅,還有小雅的父親,雪,在此刻,是那麼無情殘忍,不留餘地地掃蕩著脆弱的生命。
我的手指也凍僵了......
眼睛慢慢睜不開了......
粗獷的聲音回蕩在遙遠的地方,越來越細微,越來越渺茫。
意識的最後,是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