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季總是漫長的,已經到了9月中旬,卻依然如盛夏,晨風鼓動紗簾,陽光從隻拉了半邊窗簾的飄窗直射到床上,烈得讓人全身難受。
林夏摸了摸自己有些被曬痛的臉,半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朝窗外發呆,陽光明媚,顯現的半角湖麵綠波粼粼,放棄窗外的美景,起身走出房間到廚房拿水杯喝水,看了看冰箱上的便貼內容,上麵寫的全是家裏需要添置的東西。
這是她獨居開始留下的習慣,這樣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林夏,一個麵表清新,經曆卻滿目瘡痍的孩子,父母在她小的時候就靠房地產發家,上學開始她常被身邊的人喚成“富二代”,然而真實的她,有著一對重男輕女的爸媽,自從有了弟弟,無論林夏成績多優異,表現有多優秀,每每都隻得到她那現實到近乎令人發指的老媽投來的白眼,唯一可以依靠的奶奶卻心心念念隻想著跟早年就將她掃地出門的叔叔一起生活,奶奶為此長年和她父母爭吵鬧分家產,最後分到縣城那棟她和爺爺結婚時住的老房子,一個人獨自生活。
15歲中學畢業第二天,父母將林夏推到在飯店做經理的堂姑林安美那裏,隻給她留下兩百塊錢和一句話。
“從此以後,是生是死都不要回來找我們,你過得好我們也不圖你什麼,你過得不好那就是你的命。”
林夏咬緊牙關,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沒有說一句話。
林安美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臉漠然的她,晚上還是打電話回去:“不要這樣吧,她還是未成年人啊,受法律保護的,再說招童工是犯法的。”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林夏至今清楚記得,她的母親說:“讓她去告啊,女孩家都是要嫁出去的,養那麼久已經夠好了,省得她到時長大要跟我兒子分家產,跟她說她這些年加學費花了我們兩萬塊,賺到錢記得還給我們。”
“你可以讓我上晚班,你們飯店雖然大,晚上來檢查的機率不大。”林夏看著林安美房門後的工作時間排班表和員工薪資,平靜的說。
正在煮麵條的林安美有些吃驚小小年紀的林夏怎麼會說出這翻話來。
“沒事,你還小,夜班是晚上八點到淩晨兩點的,對身體不好”林安美頓了頓,“我在這裏工作那麼多年了,明天去跟老板說說,以後對外跟別人說你是他家親戚,來這體驗生活的,應該問題不大。”
“晚班待遇相對高一些,我需要錢,這樣你那邊也省很多麻煩”林夏堅持。
林安美聽不下去了,放碗筷的力度加重,幾乎是砸在林夏麵前“你們全家人都掉錢眼裏了是吧,就因為多八百塊錢,值得嗎?”
“姑姑,我以後長大了,也會對你好的”林夏有些哽咽,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關愛,是出自真心的,所以林夏知道林安美是她人生的第一個貴人。
林安美無言,林夏攤上這樣的家庭,是不會像普通家的孩子那樣天真爛漫的。
但當三年後一高的老師來她們飯店吃飯,當著林安美的麵祝賀林夏考上f大商學院就讀企業管理專業還拿到助學金時,林安美是驚愕的,這個每個月拿著三四千工資卻省吃簡用,隻穿工作服,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買的林夏,當年自己一個人去聯係學校,三年來拿著工資去讀完高中竟無人知曉,每天還像沒事人一樣跟她上班,一個人是有多強大的內心和意誌才能做到這些。
“你不是有助學金?飯店的工作你都沒有辭掉,為什麼要賣奶奶留下的房子?”林安美看著在宿舍整理衣服的林夏問,聽說她要搬出去,所以她來找她。
林安美幾年前嫁給飯店新來的領班,組了家庭,極少關注林夏,也因為林夏這幾年從不犯錯,連遲到都沒有過,去年6月,林夏的奶奶病逝,林安美回老家看到一連幾天,日夜守候在老人棺材前失聲痛哭的林夏,她才重新注意到她,也許是因為她在所有人裏麵眼淚流最多,又也許是老人留下的遺言說隻有林夏幾年來一直寄錢給她,每年陪她過年,所以老人唯一的房子留給了林夏,現在已經當媽媽的她對林夏多了幾分疼惜。
“我在學校這邊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二手房”
“去年春節奶奶還說她想要我能有自己的家,快點結婚生子,她想跟我一起住,她可以幫我帶孩子,可惜,她走太快了,我沒有辦法,現在她不在了,我知道她會在那邊跟爺爺會生活得很好的,至少不會再有痛苦了!就算她回來,她也會想來找我的,而不是回那個冷血無情的地方”林夏笑著說話,卻早已淚流滿麵,她很少跟別人說她的情況,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不知道林安美能不能理解。
“小夏,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家的,每個人都會結婚生子。”林安美環住林夏的肩,這些年林夏已經長大了,21歲林夏已經是個成年了,165的個子,素淨的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乖巧甜美,就是身子太清瘦了些。
飯店裏的人都誇讚生女兒就應該生得像林夏這樣的,漂亮懂事,林安美卻覺得林夏太過沉重了些,她有這樣的家庭經曆,而孩子身上應該有的壞毛病她卻一個都沒有沾上,不工作的時候妝都不化,不遲到不跟人起衝突,更不用說逃課幹壞事,她倒希望林夏能壞一點。
“所以我現在需要一個身份,一個家,一個戶口,一個開始”林夏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前方的水杯“姑姑,什麼樣的狀態就會遇到什麼樣的人的,下學期我就要大三了,我知道我已經到了應該談戀愛的年紀,所以才更應該準備這些,我不想到了談婚論嫁,沒有父母沒有家,一無所有的出嫁,被人嘲笑,一個人的出生不能選擇,但是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林夏買的房子,搬家時,林安美去過一次便沒有再去了,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湖景房,一梯兩戶,中式裝修,房子保養得很好,聽說林夏已經將戶口轉到這裏,應該開心的事情,林安美卻隻感到無地自容,以現在中國的房價,林夏一個在校生,她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換來這些,她一個步入社會多年的人是體會得到的,而她這個親姑姑做著旁觀者多年,不曾問過她是不是過得好,連別人說林夏摳門小氣時,她也曾介意過林夏每年送她那些生日禮物太廉價。
商場門口
林夏一身淺藍色的運動休閑裝,站在超市入口處,白淨的臉上卻是眉頭緊鎖,開學期間,商場裏麵總擁擠比平時多一倍的采購人群。
林夏艱難的推著購物車向裏走,看看購物清單內容,不由感歎,準備速戰速決的想法是實現不了了。
經過水果區,挑了兩個西瓜就放進購物車,正準備推車離開去找其他東西。
“那個。。。你選的那個西瓜是還沒有熟透的,不甜的。”林夏忍不住對左邊正在拿西瓜的男生說,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那個西瓜是自己之前挑過沒熟才放一邊的,不想她剛放下來他居然直接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