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的父親(1 / 3)

一直一來我都想寫一些關於我父親的事,可匆忙之間又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些天大腦裏經常幻起一串串漣漪,想起一些父親的往事。我們無論如何都是偏愛母親,對父親的愛很少表達。總感覺母愛如絲如縷,臨行迷迷縫,意恐遲遲歸。父愛如歌如山,千裏訴叮囑,滿天數星鬥。對於母親的愛,我們可能很輕易說出,對父親的愛我們總不知如何表達。一來父親向來以嚴厲的麵龐對待子女,二來我們有些心事都願意和母親訴說。久而久之,感情似乎有些疏遠,甚至無話可說。

我的父親出生在一個很貧困的農村家庭,有一個哥倆個弟弟和一個姐姐。因為他不是長子也不是幼兒,再加上脾氣有些暴躁的緣故,父親並不被我爺爺寵愛,在爺爺的心裏最在意的是我大伯和小叔,三叔是個性情溫和又能言善辯的人,我爺爺自然也比較偏向。因此父親倒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父親小時候的事我是不記得了,也沒聽他講過。那時家裏子女多,因為窮,父親剛步入中學就輟學了。爺爺也無可奈何,讓父親自己想辦法另謀出路。他總對我和我哥說自己還不到十五歲就到廬山學竹匠(家鄉叫篾匠)。想想我自己十五歲還從未出過遠門呢。雖說是學篾匠,可那時的學徒完全不像現在的樣子。學藝等於是師傅家請的長工。像擔水,做飯,洗衣服,砍柴那是必須要做好的,否則將受到責罵。一個人年紀輕輕在外學藝是很難的,更何況無依無靠。俗話說居家十年好,出外半日難。在外學藝的辛酸苦澀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大概是父親肯吃苦耐勞。很快得到了他師傅的青睞,幾乎傾囊相授,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父親憑著自己的努力卻也精通了篾匠。沒聽說那時他過的有多苦,隻聽他說,上山時一雙稚嫩的手滄桑的布滿老繭,手上有多處竹子刺破留下的傷疤到現在依然清晰可見。

父親做的竹器很是精致實用,構思巧妙,疊疊層層的青黃竹篾編織的清秀如畫,有時候真像一件藝術品,令人愛不釋手。家裏麵隨處可見父親的傑作。像竹籃,竹筐,竹椅,竹床除了可以自己用,也可以拿到市場上賣,唯一可惜的是父親做的竹籃不是很完美。母親有時候看到父親洋洋得意時總拿此說笑:別聽他吹牛,你爸學藝不精,放在斜坡上的籃子,總會像長了腳似的不知所蹤。父親有時也感到莫名其妙,後來他發現原來籃子底部不平,有點圓弧,因此放置不穩,在平地安然無恙,到了斜坡就會逃之夭夭。父親因此總是嗬嗬笑著說:出師太早,沒悟道要領。

父親年輕時長的蠻俊俏,烏黑的頭發,濃濃的睫毛。白皙的皮膚,團圓稍微見長的臉。圓圓的下巴,寬厚的肩膀。一身裝束幹淨利落。如果生在我們這個年代,肯定是個不可多見的小帥哥。這些年來他為了一家子的生活,整天在外麵風吹日曬,黝黑滄桑。那時候老家貧困到什麼情況是我們現在人很難體會到的。七八十年代的農村生活其艱辛可見一般。

父親結婚蠻早的,大概是二十多歲的時候,具體的時間我沒聽他講過。隻聽他講過相親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服的沒有,還是向我隔壁的鄰居借的,那時相親畢竟是大事,沒件像樣的行頭,怎麼出的了門。可能因為父親常年在外,膽子也很大,全不像有些小夥子有些羞澀。當時我外婆一見著我父親,覺得人還不錯,眉清目秀的,落落大方,又有門能生活的手藝,心裏倒是滿心歡喜。相親的第二天,我爸就去問我媽是否願意,我媽沒說什麼,走到了一旁。然後外公就說,你們年青人自己好好聊聊。可父親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沒過多久父親就回去了,外婆讓母親送送。就這樣父親走在前麵,母親緊隨其後,倆人大概相距三四米左右。父親有時走的很快,母親匆匆在後麵追趕,父親看離的遠了,就放慢些腳步,母親也緊接著放慢腳步。就這樣快快慢慢的折騰了三四裏路,倆人沒說一句話。終於父親忍不住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家裏很窮的,你來了估計要吃很多苦。母親站著輕聲細語回應:窮人也要結婚,富人也要結婚,隻要人好什麼都好。這也算是他們第一次簡單的約會交流,那時候的人思想很保守,全不像現在的年青人大眾場合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父親聽到母親如此答複,自然是滿心歡喜,倆人便高高興興的各回各家了。結婚後父親雖然也會和母親拌嘴,但大多是床頭吵床尾和,有時候父親實在招架不住了,都是主動求饒。

剛結婚父親和母親分到了一件破舊不堪的小房間,整年不見陽光也沒有窗戶,地麵又異常潮濕,更可恨的是外麵如果下大雨,房間裏就下小雨,我小時候總拿著臉盤、水桶在房間接水,那光景一直到現在我依然記憶猶新。母親更是叫苦不迭。煮飯也是大伯,三叔幾家擠在一個廚房,有時烏煙瘴氣,難以形容。父親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我哥,然後又過了三年我也隨之而來。家裏添了人,父親再也不能隻守著那貧瘠的一畝三分地,養家糊口都成問題。從我出生以後,父親一忙完家裏的農活就到別人家上戶(上戶意思就是給人家修竹籃、竹筐、竹籮什麼的,因為畢竟買的人少,破損了都是修補一下)那時上戶主人家會提供一餐便飯,也會有幾個錢,故我母親總打趣:賺的一碗米,不可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