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2)

西華衛覺得,浮池城是他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為浩大的城池。

從那座城裏,他看到了許多來自姥姥故事裏的海妖,還有不停翻滾著,被民間力士囚禁、用來表演戲法的南荒伏地猿。

它們巨大的身子卻無比輕盈的穿過灼熱浮池離火構成的火圈,拖拽起的火光猶如細碎鮮豔的浮池城羽尾巴。

浮池城是一座矗立於南荒眾人心裏,從未被淡去半分的浩大城池。

直到很多年以後,他還能記起自己當日身著青紗,從浮池南門進入浮池皇城後所看到的情景。

夾雜著數十萬民眾鼎沸聲音組成的高大城池,城門上鑲嵌著巨大的上古神獸銅首,合著傍晚街道處、南荒雜技儈客吹奏著矢潕號,與海族鮫人奴隸一起共舞的景象。

整座城池便這般鮮活跳動起來,其後在南荒走得越來越遠,也越發出名。

自空蜃城破之後,不足百年的時間裏,浮池城成為許多南荒眾民記憶裏最為光明的盛世典範。

他記得自己從城樓上救下咬牙切齒的海族公主,她留著長長柔軟的海藻色頭發,有著如同北部深邃海域一樣迷人而嫵媚的梨渦。

“要是有一天我能逃出生天,一定讓這座富裕奢靡的城池化作人間地域。”

他清楚知曉她內心當時的一切,隻是慢慢,海族公主的仇恨便隨著更為盛大的記憶哀傷,卷入時光褶皺裏,再難看出海之一族仇恨流經浮池城歡聲笑語之後遺留下來的氣息。

我叫海貉,請你記得我的名字。”

美得像謎一樣的海妖公主說完這句,便被心誓之力反噬,凝固成一座琥珀一樣真實的白玉雕塑,隨著深刻仇恨還有對永恒迷霧的探尋,一起殉葬。

浮池城羽自半空飄落下來,圍攏在浮池南門的土人們擁擠著爭搶那些紅色羽毛上、作為恩賜的輯地丸,小小的瓶子裏滿世界的輯地丸。通過浮池城典禮官之口道出來的話語:“從這枚小小的藥丸裏,你能得到永生。”

他輕巧的撥開眾多掉落在自己身旁的瓶子,默默的走過哄搶的人群,仿佛整個世界的喧鬧,都與他沒了幹係。

城樓上長發飛舞的妖媚女子被綁縛著雙手,在浮池武神衛的挾持下,經由城牆上鑲嵌的石門,緩緩被帶到城郭突起處、最龐大的圓台上站定。

身旁的典禮官開始以誇張的語調訴說海族被征服的豐功功績,宣揚自此刻起,浮池萬民得以永生。

西華衛安靜的站在浮池高聳的城牆下,看著城郭內的一幕幕,內心卻不期待以斬首海族公主為契機的歡慶盛世到來。眾多土人揚長脖子,隻為親眼目睹來自傳說中海妖公主的風采。

逐漸有梵唱聲響了起來,幾乎隻在大勝歸來抑或新皇登基才有的聖典,被無數征召而來的遊方僧人,以低沉的語調傳唱。

周圍的土民並沒心思聽城樓上傳來的梵唱,人群裏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我們需要聽海妖公主的歌唱。”

整座城市瞬間變得嘩然,再沒有最初的肅穆,卻多出幾分世俗氣。

城牆上的衛兵武衛對於這樣的情形有些手足無措,逐漸變得躁動起來。比及此時,通向圓形斬台的一側的石門緩緩打開來,一個身著金色浮池戰袍的男子顯現在眾人眼中。華美戰袍頂端的連體頭冠上,豁然鑲著兩根極為罕見的浮池長羽。

西華衛藏在人群中冷冷盯著高台上善用權謀的獨夫,卻被浮池皇者冷眼掃來,隻得低頭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