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用手撩了一下額頭零散的發,看著推車裏大大小小的東西,歎了口氣說:“媽,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咱家離超市這麼近,現在除了大年初一不開門,哪天都能來買啊!咱這怎麼提回去?”媽媽笑臉盈盈的說:“你寒假就這麼幾天在家,哪有時間一直來買東西,咱家冰箱空著呐,媽一次買多了咱過年這幾天都不出來,就給你做好吃的。”玉瓊心裏一暖,把抱怨的話咽了回去。要知道父母對自己特別嚴厲,從來沒誇過自己一句,每天連自己的日記、枕頭下麵的小說都要檢查,一發現有不是考試大綱的東西就要被罵一頓。不光如此,她平時吃飯慢了被罵,睡得晚了被罵,房間收拾的不整齊被罵,總之從沒落一個好,自從上了大學她才知道什麼叫輕鬆和自由,結果父母每天一個電話,一到節假日就讓她回家,恨不得住到她宿舍裏,整天懷疑她是不是逃課了?是不是談戀愛了?有沒有跟對方做越軌的事情?有時候還打一個小時的電話,就為了給她講一個因為談戀愛被毀容的案例,她每天一看到父母的信息頭都大了,總感覺自己像個犯人被監視著,感覺不到一絲愛。這放假回家也是酷刑,唯有媽媽每天問自己想吃啥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被關心。
好不容易結賬出來,每個人提兩大袋東西,沉的都提不到路邊打車的地方,玉瓊感覺手指都要斷了,忽然手上一鬆,一個大個子提過了東西,對媽媽說:“阿姨,你買年貨啊,我開車了,正好送你們回小區。”玉瓊看了看,這人誰啊?有些眼熟,卻怎麼都抓不住那個人的名字。她疑疑惑惑的跟著媽媽上了那人的車,就聽媽媽說:“你跟你弟弟不都定居上海了嗎?聽說你媽媽也跟過去了,怎麼今年過年回來了?”對方說:“我媽今年想回老房子看看,然後看若是合適有人要就賣了。這是阿姨家的妹妹吧?都長這麼大了,記得當年我弟還幫妹妹補習過語文,後來妹妹考的也不錯呢!現在在哪上學呢?”玉瓊的腦袋“轟”的一下爆炸了,臉上飛起一團紅霞,她知道這個人是誰了,簡直是一個長版的“他”。兩撇小胡須,帶著眼鏡,眼睛就像七月的葡萄,帶著一絲甜,又有一些不成熟的酸,對這個世界有些不羈和征服,唯獨對她有說不盡的溫柔,夏日槐花樹下的相約,秋日耳邊暖暖的吟誦,冬日沙啞的哭聲,春日一遝遝的電話卡,這每一分的甜蜜一齊湧上了心頭,同時還有他冷漠的吼聲和自己深夜默默的抽泣和破碎的心,明明自己都把這些塵封到記憶的保險箱裏,怎麼這麼輕易的就跑了出來?
媽媽輕輕的碰了碰她,說:“哥哥問你話呢,你咋沒反應?”她穩了穩心神,低低地說道:“中國民航大學,就是你們那個專業,不過不準備考研了,今年畢業就回太原來上班。”“呦,妹妹原來跟我們是校友了,咱這個專業女孩子少,妹妹不愛說話,文文靜靜的,學習肯定好,一定很多單位搶著簽吧!定了工作之後還有一段時間的假期,到時候來上海玩吧,哥哥們在那邊也都買房子了,歡迎你到時候帶著爸媽或者男朋友來做客!”玉瓊微笑著說:“謝謝。”心裏卻想,我不是故人,若是再見也隻能是客,也許在那個人心中,是再也不願看到自己,不願想起曾經。他躲的那麼遠,不惜在異鄉安家,回了太原反而是匆匆過客,對自己甚至帶著一絲絲的恨,但是在我心中,他又何時從主人變成了一個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客人呢?我們在那年夏天走進了彼此的心,卻不知道何時又悄悄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