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他嗎?”茯苓問。
“什麼是想,心都沒有了,用什麼來想?”
“被這鏈子鎖住,就沒有心了嗎?”
“這感覺可好極了,你也應該去試試,也不會沉的,方便極了,還沒有什麼痛苦。”蔻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失控,似在痛苦中掙紮。
“或許吧。”茯苓回答得很輕,她走上前去抱住了蔻丹,力求給她一些安慰。
“茯苓,你還想你娘嗎?”蔻丹突然的就冷靜下來,問。
“想啊,當然,每天都在想,但有時候卻又不那麼想,或許是早接受的,不會再空悲傷了。”
“你說每天,什麼是每天呢?”
“我從山穀的最東腳開始,繞著山穀跑一圈,這不就是所謂的更換日月之術,人間說的‘一天’?”
“是啊,每天,千萬年裏在這裏的‘每天’!”蔻丹平靜的可怕,她自嘲似的笑笑,雙腳浸在冰冷的水中,踩著光潔而尖銳的石頭。
“你怎麼了?,蔻丹”茯苓問,“怎麼了?”
蔻丹突兀的就站起來,任由石子紮破她腳心的嫩肉,血染紅了清澈的湖水,可她卻像是沒有聽見,對著高高在上的天就破口大罵:“百年、千年、萬年了都是這個樣子。不去追,太陽永遠就的那裏,動也不動。人們說這林子像雲一般難尋蹤跡,殊不知這裏的雲從未變幻過模樣!”她的模樣更加癲狂,像是想要破開束縛她的桎梏。可她失敗了,那鎖在她手腕上的鐵鏈變得像有千斤重,將手上勒出深深的血痕,鐵鏈密密麻麻的纏上的她纖細的身軀。可蔻丹任然不在乎這些,她還是用喑啞的嗓子嘶吼:“天上永遠散不掉的的霧啊!遮住了一切被自由向往的東西,那麼剩下的還有什麼?是幻覺嗎?還是連幻覺都沒有的赤裸裸的現實?!”
“蔻丹!”茯苓上去撲倒了癲狂的蔻丹,“不要這樣,不要。”兩人一躺在沒有溫度的陽光下。
“茯苓,你可還想他?”蔻丹又輕輕的問。
“誰?”
“夙夜,那個神君。”
“嗯……”
“不,你不懂什麼是念。那種東西就像是蟄伏的狼群,在黑夜裏隨時就能撲上來將你拆吞入腹。是一種比罌粟花還要醉人的毒藥,總有一天你會試圖撕碎了這厚厚的霧,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終於在茯苓的小小的懷中睡著了,整個人像個受驚的小獸。茯苓隔著冰冷的鐵鏈擁抱這個總是笑得比誰都好的女子,不知所措。她隻有用力的將她抱緊,試圖溫暖那透著徹骨寒意的鐵鏈溫暖,再溫暖她的身軀。
她們像是冬日裏無比幸運的刺蝟,隻是擁抱了一次就不在分開,分享著彼此的溫度,想要扶持著度過整個冬天。又或許是她們彼此都忍受了痛苦,但都不願放棄手中的浮木。
夢中她似乎聽見蔻丹的囈語,她說,“去找一個在柳樹下的將軍,給他槍上的紅纓佩一個馬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