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梁王特地請楊桃為他與豫章公主的伴讀李氏做主,促成這樁婚事,不過是因為他的養母姚貴妃不滿這位李姑娘未生在權貴之家,將來不能助力梁王,所以一直不肯鬆口答應。
楊桃也從未有與姚貴妃商榷的意思,隻是挑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將梁王的意思說與皇帝。
皇帝一向疼愛梁王,又對自家長女的伴讀頗有些了解,何況隴西李家也算大族,與皇族結親也算合宜,因而倒是極為爽快的答應了。
於是這道一早定下的聖詔,就在姚貴妃病重的消息傳來時,頒布了下去。
楊桃輕輕揭起茶蓋,不疾不徐地吹了一口,含著一抹恬淡的笑意,靜靜聽著幾個宮女說話。
“那姚貴妃原想趁著病重,讓陛下可憐她,問問她的意思,好讓她親自給梁王殿下挑個王妃,這會兒賜婚的旨意下來了,看她還做夢不做夢!”沉星這話一出,惹得殿裏幾個宮女大笑連連。
而楊桃也並未有喝止她們議論的意思,她如今貴為皇後,何須畏懼隔牆有耳,何況姚貴妃的心思,早已是路人皆知,難道還怕旁人議論。
直到楊桃將手中這盞茶喝了大半,才慢悠悠開口道:“行了,說了這麼半天,你們不嫌口幹,我還嫌你們聒噪呢。罰你們一人吃下一碗茶,見底了才許說話。”
楊桃這話自然又惹得眾人笑了一回,有幾個討喜賣乖的,當即作勢求饒。
楊桃也不搭理,隻是笑著吩咐道:“我看不給你們安排差事兒,你們就要閑壞了。趕緊讓人備轎去,趁著天佑進學這會兒功夫,我也去瞧瞧咱們姚貴妃聽了這樁喜事,身上可好些沒有。”
采薇一向是個勤快肯幹的丫頭,一見楊桃發了話,很快就收了玩笑神色,打簾出去辦事兒了。
沉星一麵笑著扶了楊桃起身,一麵答道:“她能有什麼病,還不是自己作的。原本就不得寵,梁王殿下也不是她親生的,如今又去了封地。要不是因為她是潛邸的側妃,咱們陛下才懶得多看她一眼。”
楊桃聽著,神色有些複雜,卻一句話也沒說。
其實如今她的境況,除卻有著一層皇後的身份,又比姚貴妃好到哪裏去。
雲深正低頭認真地幫著楊桃整理服飾,自然沒有看出楊桃的心事。沉星一貫心大,就更不必說了。好在楊桃如今並不把心放在皇帝身上,倒也無需旁人開解勸慰,不過一會兒就又恢複了常色。
半晌後,外頭轎子備妥了,才聽楊桃低低笑道:“她既然要病,咱們何不幫她一把呢。”
雲深與沉星對視一眼,也不敢說話,這就扶著她出宮上轎,一路往姚貴妃所在的崇吾宮去了。
皇後的儀駕停在了宮門外,照理妃嬪應該出去相迎,但如今姚貴妃“有病在身”。自然無法下榻相迎,楊桃顯然也並不在乎。
隻見雲深與沉星一左一右地攙著她緩緩走向姚貴妃的寢殿,而此前早有腳程稍快的宮人前來告知皇後即將駕臨一事,姚貴妃即便不能相迎,此刻也得醒著招待皇後。
“貴妃近來可感大好了嗎?”楊桃一進寢殿,便閑閑開口問道。
姚貴妃見著楊桃,也並未有下榻行禮的意思,仍是那樣“病懨懨”地躺著:“有勞殿下關懷,姚氏如今幸能苟全性命。隻可惜久病在床,身子孱弱,不能將禮數行全,還請殿下寬恕姚氏不敬之罪。”
話雖如此,貴妃臉上卻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意,語氣也並未讓人聽出半分誠心。
沉星到底年輕氣盛,險些要為此著惱,倒是楊桃輕輕摁住了她的手,緩緩在貴妃榻旁坐下,非但沒有著惱之意,反而笑嗬嗬地說:“孤沒記錯話,如今宮中侍奉陛下年歲最長的妃嬪當屬貴妃了吧?論著這一層理,也該是孤尊你一聲姐姐,孤因著皇後身份已是受了你這些年的禮,既然如今你身子不濟,這樣的虛禮有沒有也都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