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說到自己的妻子時,馬立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把她小小的拳頭攥得生疼,但是她並不抗拒這樣的疼痛,隻是讓甜蜜的眼淚裏再加上一點痛苦的成分。半日感覺到馬立冰涼的嘴唇落在她滲著微微虛汗的額頭,一觸即退,深沉得迷人的男低音在耳邊輕語:“威威,實際上你的性格和費老師很像!倔強,自我,固執己見,永遠是硬折不彎的火爆脾氣,遇事向來是隻看表麵不去分析本質,也不肯聽取別人的意見,當然包括我的意見!所以……她才會一意孤行地走了,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肯回頭!”
更多的眼淚“撲簌簌”落下,楊君威的右耳緊貼在馬立的胸口,輕易地體會出他心情的激動,從而清醒地認識到他澎湃的心潮與己無關,絕望地明白:就算自己也站在高高的山頂,山與山之間的距離依然不會縮短,無論是仰望還是平視,最終都無法改變遙遙相對的宿命!聲音浸了淚,低不可聞:“馬立,我出現得不是時候對嗎?永遠都是差一步對嗎?隻能給你帶來煩擾對嗎?”
馬立的雙手不再是失神地攥緊,換成安撫溫柔的輕握,恍惚間又回到大學的講台上,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永遠都能把枯燥的說教變成優美的散文詩:“威威,大千世界上的芸芸眾生都有自己生命的軌跡,每個人都在用一生畫自己的圓,這麼多圓擁擠在同一個時空,出現交集在所難免,但並非所有的交集都能承載有現實意義的東西,空集的現象也許更為普遍。當然這隻是我的一點個人看法,你可以不認同!”
此時楊君威的頭腦十分清明,可是她說:“馬老師,我有點頭暈,可能是累了,想休息!”
馬立答應一聲,盡可能輕柔地把她從胸前移回枕上,自己也重新坐回椅子,很自然地替她把遮擋住半邊臉的長發攏到耳後,主動握住她擱在床邊的一隻手,嗓音低沉,溫暖如春風拂麵:“威威,你好好睡一覺,盡量養足精神!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好嗎?這是我答應過你愛人的,你不會讓我食言吧?”
難捱的沉默過後不是預期的回答,卻是沙啞的詢問:“馬老師,您和清飛說過話,您認為他和我的交集裏……什麼成分占的比重最大?是愛嗎?還是習慣?或是孩子?也許是其他的東西?”
馬立的答複給的毫不遲疑:“威威,你不該懷疑他對你的感情!雖然我隻和他說了幾句話,我卻可以打這個保票——他一定是最在乎你的那個人!”
沙啞的嗓音裏第一次隱含了淡淡的笑意:“馬老師,這個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隻是想要得到您的一句肯定!我對您的最後一個要求——明早送我回寧新時,不要過門不入,我想要您能見見清飛”——黑暗中看不到臉紅,聲音卻可以暴露羞澀——“他對我真的很好,比任何人對我都更好!”
濃霧彌漫的高速公路上不聞車聲,空氣仿佛呈黏稠的膠著狀態,前後左右空無一物,隻有嬌癡的女子笑聲穿透迷霧隱約可辨:“馬老師,我猜你從來不聊QQ的吧?不管你是因為工作忙沒時間,還是覺得網聊幼稚可笑,從現在起你要開始改變!呶,這個號是我幾年前用你的名字和生日申請的,你不知道我已經和你網聊過好多年啦!現在物歸原主,你要答應我至少在節假日上線哦!把你錢夾給我,我幫你放在裏麵,這樣就不會丟了!”
“不瞞你說,馬老師,我真正能唱完整的歌都是向我兒子學來的,全都是名副其實的兒歌,你要不怕耳朵受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嘻嘻……不過既然你聽歌隻為提神不為欣賞,這個我內行,保證讓你滿意!”
“你聽好了,我先唱首咱們都熟悉的英文兒歌熱熱身……清醒了嗎?沒嚇著你吧?哈哈,還是你比較有定力,清飛一聽我唱歌就會躲起來好幾天不露麵,不信你待會兒去向他求證!”
“對了,我打個電話告訴他你會上我們家,我叫他多買點菜!……咦!我手機什麼時候關機了?難怪一直沒接到他的電話!我還以為他轉性啦,這麼能沉得住氣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本性難移,你看,就一天一夜他發了多少短信過來?還軟硬兼施……我讀一條給你聽聽——老婆,我錯了,你趕緊回來吧!要不你說你在哪裏,我馬上去接你回家!嘿嘿,瞧瞧五分鍾後的這條——小丫頭片子,不管你躲在哪個老鼠洞裏,都趕緊給我滾出來,我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就跟誰怕他生氣似地,他哪天不生氣?”
“你為什麼要拐彎……怎麼啦?前麵怎麼啦?……馬立……救我,我不想死!……”
在最初令人膽戰心驚的撞裂聲後,車子騰空而起,天旋地轉中一隻能夠安撫人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那隻手傳遞的溫暖和保護——她突然明白——是一生隻有一次的饋贈,鎮定的男子聲音清晰地在耳邊回旋“別怕威威,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