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之路(1 / 3)

事無常理,人無常性。宦海風雲,過時遷境。功名浮雲,利祿不竟。惟劍在手,武林相慶。唯愛在心,天涯相擁。

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根基穩固之後,開始大肆屠殺南征北戰的開國功臣。洪武十三年,以謀反罪將當朝宰相胡惟庸處死,誅九族,禦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亦牽涉其中,。胡惟庸一案,牽連被殺者三萬餘人應天府城內腥風血雨,午門外血流成河,上至三公九卿,下至侍衛家奴,被斬者屍體堆積如山。自洪武十三年至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陸續將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斬殺殆盡。

洪武二十五年,在胡惟庸案十年之後,靖寧侯葉升被問斬,誅三族。被斬之前,葉升將十歲的小女葉璿托付他人,帶出南京城。同年,葉升的姻親藍玉遍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自從太子朱標死後,藍玉感覺皇上開始對自己不冷不熱,他從暗處聽到消息,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正在搜羅自己某犯的證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藍玉明白皇上是要殺自己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新朝立,功臣亡。”這一悲劇自春秋戰國以來,每個朝代都在上演。

深夜,藍玉將兒子藍越叫到麵前說道:越兒,為父沒有幾天活頭了,你雖隻有十三歲,卻也讀了不少書,自你懂事起,也耳聞目睹了幾起抄家滅門的事件。為父為大明出生入死幾十年,最後也落個抄家滅門誅九族的下場。藍越邊聽邊抓緊了父親的袖子。藍玉感覺到兒子的恐懼,語調緩和一些繼續說:為父老了,死不足惜,你才十三歲,是我藍家的香火。明早一開城門,我就讓人帶你出城,走的越遠越好,到深山密林裏躲幾年,活下命來,改姓埋名做個普通老百姓。藍越小聲抽泣,藍玉道:哭什麼,我和你一樣大時,已經跟隨你舅父從軍了。你母親給你準備好了行程物品和盤纏,去和你母親道別吧。藍玉說完,將頭扭在一邊,不忍再看兒子一眼。藍越跪下,給父親磕三個響頭說:葉伯伯被斬殺,孩兒已經領教,孩兒無能,不能救父親於死難。藍玉哽咽道:快去見你母親吧。藍越走後,藍玉把跟隨自己多年的侍衛張亮叫進來說道:張亮,你跟隨我十幾年,最知道我的秉性,你說,我會謀反嗎?張亮道:將軍耿直,跟隨皇上這麼些年,把腦袋係在腰上為他效力賣命,皇上若懷疑將軍謀反,那是他瞎了雙眼。藍玉道:皇上一點也不相信我會謀反,但是皇上需要我謀反的罪名,唉,跟你說你也不明白。自皇上建立大明朝以來二十幾年,誅的誅,殺的殺,和我並肩作戰的將軍們被殺光了,我現在死,也算比他們多享了十幾年陽世間得福。我死不足惜,越兒還小,他得活下去,為藍家留一香火。明早一開城門,你就和越兒打扮成百姓的樣子,混出城門。記住,帶越兒遠走,越遠越好。張亮,越兒就托付給你了。藍玉說完,站起來給張亮鞠躬,張亮急忙跪下說:將軍,隻要張亮命在,就保越兒就平安,如張亮死了,也會托付人家保護好孩子。藍玉一聲長歎,潸然淚下。

藍越還未走到母親門前,便聽到母親房裏傳來隱隱色的哭聲。走到門前,藍越輕輕敲門,哭聲止住了。母親來到門前拉開門,一把抱住藍越,淚水就像止不住的水簾,灑落到藍越的頭上,肩上,身上。哭夠了,母親把藍越拉倒床邊坐下,捧起他的臉說:越兒,以後就沒有爹娘的庇護了,一切都要靠自己,活下去,爹娘在九泉之下就欣慰了。藍越哭著說:娘,我帶你一起逃走。藍月母親說:傻孩子,爹娘是逃不走了,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來問斬,還要牽連更多無辜的人送命。皇上殺了你父親,也許會念想起你父親為大明王朝出生入死的事情來,放過你,可是娘啊,擔心那些爪牙不會放過你啊。還有一件事,你葉叔叔被抄家滅門之前,我曾想把葉璿接來藏到咱們府上,可是你葉叔叔不答應,你葉叔叔臨死之前就料到你爹也會遭遇滅門之災,他把葉璿托付他人逃出城了,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你和葉璿是從小定了婚約的,這世道,你們還能不能謀麵成為夫妻,就看你們造化了。娘給你準備好了隨身物品盤纏,明早逃命去吧。母親給藍越換上一身破舊衣服,摟住他說:越兒,命苦。母子二人相擁而泣。

寒冬深夜,月明星稀,金魚服,繡春刀,大明朝的錦衣衛似乎無處不在,無時不在。

天蒙蒙亮,藍玉帶著張亮來到夫人房前輕輕叫道:夫人,越兒該走了。屋內傳出哭聲,母親哭道:孩子,快走吧,快走啊。藍越抱著母親的腰也哭:娘,孩兒不走了,孩兒和爹娘一起死。藍玉給張亮使個眼色,張亮推門而入,抱起藍越就走。藍越母親追到門口,被藍玉攔住道:你還想讓越兒留條命嗎?藍越母親扶著門框,慢慢地癱倒在地,口裏喃喃道:菩薩保佑我兒,菩薩保佑我兒啊。藍玉追到院子裏輕聲囑咐張亮:混出城後,買兩匹快馬,白黑不停往北跑,跑到深山密林,你們才能安全。張亮說:請將軍轉告夫人,藍越保證孩子平安成人。藍玉深深鞠躬。

應天府城門緊閉,城門內外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張亮和藍越打扮成百姓的樣子,夾雜在人群中,準備混出城外。一刻鍾後,從城門上方的城樓上走出來一位守門官,他給守門的士兵打個開門的手勢,城門緩緩打開,人群向城門口聚攏。“一個一個排好隊,不要擁擠,接受搜查。”守門官朝人群高喊。張亮拉著藍越得手,緊跟著百姓。經過守門官時,守門官看了一眼張亮,因為張亮的體型外貌不像一個普通的百姓。守門官攔住張亮問“幹什麼的?”張亮道“去河南,探親。”這時,士兵上來搜身,從張亮腰裏搜出了些盤纏遞給守門官。守門官掂量著,圍著張亮走了一圈冷笑道“盤纏不菲啊,怎麼看你也不像個百姓。”張亮用河南方言道:大人,家裏有病人,急需抓藥,這是救命的錢。守門官道:救命,救誰的命,看你一副不老實的樣就不是良民,錢是搶劫來的吧,從南京城搶了錢,到河南去花。人可以走了,錢要充公。張亮強壓心中怒火道:大人,沒有盤纏我們怎麼去河南啊,老家裏還有病人等著救命呢。守門官不耐煩的說:要錢還是要命,來人,把他兩個綁了,押回去審問。張亮頓時青筋暴起,雙手握拳。藍越見過大場麵的,倒是沒有害怕,他靈機一動,抱著張亮哭泣道:爹,咱快走吧,家裏奶奶還等著看你一眼呢。張亮低頭看藍越,頓時火氣消散,他哭喪著臉臉給守門管說:大人,老母親病重,催我回去看一眼,帶著錢是給老母親救命的,大人如有急需,就用了吧,我們趕路。說罷,拉著藍越趕緊走。守門官罵罵咧咧盤查後麵的人。

出了城門,張亮鬆口氣說:公子,幸虧你哭的及時,要不然我就動手宰了那個狗官。藍越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要活命,將來為父母報仇。張亮愁眉苦兩道:可是,咱兩身無分文了,這一路吃什麼住哪裏呢?藍越從腰裏拿出一個包,是母親給他的金銀首飾,以備緊急時候用的。張亮道:還是夫人想得周全,那咱們趕緊走,找個地方買兩匹馬,先跑出一天一夜再說。

張亮藍越早晨出的應天府城門,中午時分,塵土滾滾,馬蹄急促,幾十個錦衣衛就到了南京城門,守門官弓腰迎接。為首的總旗竇虎拿出張亮和藍越的畫像道:涼國公藍玉,涉謀反罪被捕,將被滿門抄斬,藍玉之子藍越,藍玉侍衛張亮逃脫,現緝拿二人。守門官一看畫像,頓時臉色鐵青,心裏哆嗦道:媽呀,這不是早晨我親自放走的兩個人嗎,我說怎麼看那兩人都不像是普通百姓。怎麼辦呢,說放走了他們,可能要掉腦袋,不說實情,耽誤了捉拿時機,事情敗漏,就要死全家。守門官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說出實情。他因為緊張,指著畫像結結巴巴的說:早晨有兩人出城,有些像畫像上的犯人。竇虎厲聲質問:出城去哪個方向?守門官道指著張亮的畫像道:他說去河南給家人治病。竇虎罵他:廢物,若緝拿不到二人,就依失職罪論處。扭頭對身邊的錦衣衛道:你帶十人往南追趕,我帶二十人往北方向追趕,記住,活要人,死要屍。

張亮帶著藍越從小路疾走,來到一小鎮,用金銀首飾化了些銀子盤纏,買了兩匹馬。張亮問藍越:公子,餓不餓。藍越說:不餓,趁天早,咱趕緊走吧,多跑出些路程。張亮買些幹糧,準備了水袋,分別拴在兩匹馬的馬鞍上。藍越年紀雖小,卻從十歲開始就鍛煉騎馬,教他騎馬練武的的正是張亮。來到馬前,張亮縱身一躍騎到馬上,隻見藍越雙手緊抓馬鞍,左腳踩上馬鐙,輕鬆一躍,也穩穩地坐在馬上。張亮笑道:平時教你練的功,現在都用上了。藍越道:張叔叔,咱們先走大路,跑得快,等跑出幾百裏路,再走小路。張亮道:就聽公子的。兩個人揚鞭,兩匹馬騰空躍起,順著大路一路疾馳。大約跑了四五個時辰,一路未停,寒冬二月,兩匹馬累的渾身是汗,嘴角泛沫。張亮勒馬說:公子,再有一刻功夫就到到泗州城了,二十年前我和你父親曾攻打過這座城池,本來該屬於自己的地盤,現在卻要逃難經過這裏。唉,物是人非了。現在晌午已過,咱去城裏吃點東西,休整一下再趕路。藍越看書比張亮多,年紀雖小,接觸的王公大臣多,經曆的事故也很多,深知朝堂之上風雲詭秘。也不好給張亮解釋。兩個人催馬慢跑道泗州城前。

泗州城雖然無法跟應天府相比,但是壁壘高強,戒備森嚴,是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正是午飯剛過的時間,進出城門的人不多。兩個人人下馬,牽馬步行進城,守城門的士兵竟然沒有盤問。殊不知,緝拿二人的文書還在路上飛奔,錦衣衛緊隨其後朝泗水城疾馳。藍越張亮有幹糧有誰,可以湊付著吃點,可是兩匹馬已經是饑腸轆轆。兩個人找個一家不招眼小客棧,走到門前,店小二熱情出來招呼:客官,快請進,我們客棧幽雅僻靜,飯菜可口,兩位客官吃飯還是住店。張亮說:先把馬匹牽到後院飲水喂料,一個時辰後我們就上路。點小路接過韁繩回道:好嘞,那兩位客官是吃飯不住店,先請兩位進店坐下,小的馬上就來。兩個人進店,已過了晌午,所以店內沒有客人,倒是清靜。選個地方坐下,半刻功夫,小二從後門進來,滿臉堆笑道:馬匹飲水喂料已準備妥當,二位吃點什麼?張亮問:公子,你想吃點什麼?藍越道:什麼都行,快點的就好。張亮朝小二說:兩盤點心,兩碗湯。小二應道:好嘞,看客官趕路如此辛苦,吃飯竟這般儉省,上盤牛肉吧,牛肉充饑抗餓。張亮道:也好。店小二是個麻利人,很快端上來飯食,說道,二位慢用,有事喊我。說罷,坐到客棧門口去了。藍越看張亮有點拘謹,便說道:張叔叔,以後就不要叫我公子了,更不要拘謹,咱兩以後就叔侄,你叫我越兒。張亮說:這樣不妥。藍越輕聲道:有什麼妥不妥的,現在命都不保險,就不要拘謹禮節了。兩個人不再說話,吃完飯,小二收拾碗筷說:二位客官還需等半個時辰,馬匹還沒有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