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慕雲歌和陳書晗交換了一個顏色,都有些詫異。
這荒郊野外的,什麼人會認得這是侯府的馬車,又知道裏麵坐的是什麼人?
慕雲歌稍稍挑起簾子,見著外麵的容顏,忽地一聲冷笑。
陳書晗本就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一見慕雲歌的反應,心中立即就明白了。她猶豫了一下,挑起車簾,露出半邊身軀,可乍然一見王毅陽,陳書晗就捂住嘴巴驚呼了一聲,俏容嚇得有些蒼白,探出去問:“王公子,你怎麼在這裏?你這是怎麼了?”
隻見當初那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哥兒此時一身狼狽,左手垂著,一袖子的血跡;他頭發散亂,身上的衣衫也很是淡薄,嘴唇被凍得青紫,正站在車外瑟瑟發抖。
見真是陳書晗,王毅陽的神色總算一鬆,整個人更是頹廢了三分不止。
他有些僵硬的躬了躬身,低聲道:“陳小姐,我長途跋涉,實在是筋疲力盡,能否……”
陳書晗心軟,見他如此淒慘,不由惻然,忙道:“先上來再說吧。”
王毅陽攔住她的馬車,本就心中忐忑,怕她記恨不肯搭救,更怕她擔心惹麻煩,不願伸以援手,哪知她問也不問,立即讓他上車,不由有些怔忪。
看著這張嬌弱的麵容,想起先前重重,王毅陽的心情格外複雜。她伸手來攙扶,他反而自慚形穢,稍稍推開了一些,勉強撐著自己的身軀,坐上了陳家的馬車。他一身泥濘,剛上來,立即帶來一股寒意,滿腳的泥巴更是把車廂的小毯子弄得髒兮兮的。
他有些尷尬,低聲道:“對不住,弄髒了小姐的馬車。”
“沒關係。”陳書晗柔聲說著,拉開車廂暗格,將小炭爐子煨著的熱水倒了一杯遞給他:“先喝點水暖暖身子吧。”
王毅陽接了水,小口小口啜著,被凍僵的身軀這才有些回血。
他放下杯子,低著頭,在陳書晗柔軟的目光注視中,連脖子都紅了。
慕雲歌眯著眼睛,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再看他滿身的泥濘,好奇心便被他引了出來,壓下對他的不喜,問道:“王公子,你受了傷?”
“是。”王毅陽委實是有些畏懼慕雲歌的,她問話,就一五一十的答了:“從潁州來的路上,被劫匪傷了。”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紫玉姑娘呢?”陳書晗望了望他的身後,確定隻有王毅陽一個人,不禁有些奇怪:“上次我在朱雀街偶遇王夫人,她說你陪著紫玉姑娘同去潁州探親,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
探親?嗬嗬……
王毅陽表情複雜的垂下頭,聽到這個名字時,麵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逃了。”
“啊……”陳書晗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立即滿臉歉意的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王毅陽被她彬彬有禮的態度弄得更是尷尬,幸好他跟陳書晗相處過,知道她知書達理,素來溫婉,說對不起必定是心存歉意,而不是借機反諷,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陳書晗滿肚子都是抱歉,看向慕雲歌,用眼神哀求她幫王毅陽看看傷勢。
慕雲歌無奈,看在陳書晗的麵上,才道:“把你的袖子挽起來,我看看傷口。”
王毅陽左手已完全沒有感覺,領了陳書晗的好意,將袖子挽到手上的上臂,露出猙獰的傷口。
慕雲歌隻看了一眼,便道:“這是胡刀傷的,你當時用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這胳膊才沒有被完全卸下來。不過現在也跟被卸下來差不多了。”
“什麼意思?”陳書晗不懂。
慕雲歌道:“刀口淬了毒,本來還能救,可拖得太久,毒已經進到了骨頭。若不把這胳膊砍了,這毒害會隨著骨頭蔓延,最終要人的命。你看,一點感覺都沒有,傷口周圍的肉已經開始腐爛了。”
說著,慕雲歌抬手戳了戳他的傷口周圍,王毅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顯然感覺不到疼痛。
她一言一語仿佛親眼所見,王毅陽頓感驚奇,對她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這條胳膊保不住了,親耳聽到,心依舊是陣陣疼痛,然而再疼,也沒有往事給他帶來的心傷疼。
他放下袖子,苦笑道:“多謝慕小姐,這胳膊,廢了就廢了吧。”
“這叫什麼話!”陳書晗對他這種頹廢的姿態有些生氣,她記憶中的王毅陽雖然對她總是生疏,但舉止有禮,思想陽光向上,從沒這樣自暴自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竟讓你如此不珍惜?”
慕雲歌拉了拉情緒有些激動的陳書晗,低聲勸道:“這終歸是他的事情,你無畏的操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