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遠一坐下,便問:“姑娘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可否跟張某詳說?”
“張大人不必試探我。”眼前的女子說著話,緩緩摘下自己的麵紗。
那張臉卻是有些熟悉的,他不禁有些錯愕,似乎完全沒想到竟是她。聽了她的話,更覺得心驚,眼睛都瞪大了。
慕雲歌淡淡一笑:“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先前一個重要的證人被追殺,剛好讓郡主救了下來,我與郡主交好,所以才清楚一些。我來找你,除了郡主的原因,還因為我們之間有些別的關聯。肖遠道肖先生,是我的外祖父。”
張澤遠這次是實打實的吃驚到了極點,豁然站起來,完全忘了自己正處在車廂裏,腦袋重重的撞擊在車頂,哐當巨力,車身都晃動了一下。
他就保持著半彎腰的姿勢,捂著自己的頭頂,有些激動地說:“你……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我母親姓肖。母親說,她出嫁到金陵的時候,張大人也曾光臨過肖家的。”慕雲歌輕聲說著,露出一絲追思和遺憾:“隻可惜,雲歌小時候長在別院,並未親眼見過外祖父,隻聽母親提起,外祖父還活著的時候,為人很是忠直和善。隻是……外祖父故去時滿腔憤懣,京中多少故人礙於陛下,竟連相送都很勉強。”
說著,她又看向張澤遠,目光帶了幾分暖意:“聽說當年為外祖父扶靈,隻有張大人一人不畏強權,堅持披麻戴孝前來肖家,才惹惱了陛下。如今陛下不肯讓張大人官複原位,多半也是遷怒當年舊事吧。”
張澤遠見她竟知道得這般清楚,疑惑盡消,又是激動又是悲痛:“當年先師也是無辜受難,我承先生教誨多年,一直把先師當做父親一般。哪想到……哪想到……罷了,舊事不提也罷!你母親如今還好嗎?我隻在她出嫁時見過一麵,還隔著紅蓋頭看不真切,竟沒認出她來,你母親可會怪我禮數不周?慕家來了京城多日,我一次也不曾登門拜訪過。”
“母親很好。”慕雲歌微笑:“母親也知道大人這些年的辛苦繁忙,怎會怪罪?再說,當年舊事,大人也是被牽連,說起來是肖家欠了大人。母親說,我若有機會見到大人,一定要給大人磕一個頭,敬謝大人當年扶靈的恩情。”
當年肖遠道故去,肖氏因懷著身孕,身子弱不禁風,沒能到京城來送別爹爹。一應喪事都是慕之召操辦的,這些事情也是時候慕之召告訴她的。
肖氏至孝,不能親送父親,這麼多年來一直引以為憾,對當年扶靈的人自然是心存感激。
慕雲歌說著當真起身,在車廂內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使不得。”張澤遠忙扶起她,見她性情隨了母親,隱約可見當年先師的氣度,心中十分寬慰,禁不住點了點頭。
得知朝中新晉大臣慕之召是恩師的女婿,張澤遠感慨欣慰之餘,又不免有些擔憂:“陛下可知道你母親?”
“應是知道的。”慕雲歌抿嘴笑起來:“陛下多疑,若是不知,如何敢用我爹?當年外祖父雖然不在朝中為官,可畢竟也曾是陛下的太傅,為人上他還是信得過的。”
張澤遠鬆了口氣:“這就好,我生怕陛下不知,以後慕家就危險了。”
“大人還有閑心操心慕家?”慕雲歌笑容一斂,神色頓轉凝重:“大人殺身之禍就在眼前,怎還不為自己謀劃?你若無法保存,那南宮瑾的冤屈又指望著誰去昭雪?”
“什麼禍?莫非是晉王……”張澤遠心念突轉,頓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忙收了聲。
是啊,晉王是皇上親封的郡王,身後又有蕭貴妃和蕭家撐腰,如何是他能夠搬得動的?靜下心來一想,今日武帝的態度就有情有可原的。武帝之所以不願他繼續深究,多半也是思量後的結果。蕭家動不了,若晉王出事,就會逼著蕭家兵行險招,攪亂了朝局不說,還會給鄰國可趁之機。再則,南宮家的事情早已過去多年,人們都接受了南宮瑾克星的理由,這時候突然翻出舊事,矛頭直指晉王,難免就會有人懷疑這是奪嫡爭鬥的結果,反而將真實的動機抹殺得一絲不剩。
最重要的是,武帝多疑,當年舊事難道他就不曾懷疑過?未必!可為何他縱容了這個結果,退一萬步說,事情演變到這地步,是他默許的,不過是他在借晉王的手,除掉靖國公這個功高震主的人!
張澤遠想到這裏,冷汗連連而下,心頭的憤怒讓他一拳打在了軟墊上:“草菅人命,這分明是草菅人命!難道這麼多人的血就要白流?”
備注:昨天隻更了一章,這是補更昨日第二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