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汐就是個平凡普通的女生。小學中學大學,一路這樣走來,古井一樣波瀾不驚的生活。尹汐沒有野心,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隻是希望能夠把大學念完,找個收入穩定的工作,遇到個還算不錯的男人,生個小孩,過著普通的生活。
到了後來,遇見了肖,尹汐才知道,想過普通的生活簡直是一種近乎奢侈的想法,自從跟這個男人有了瓜葛,逃不脫他的掌控就成了此生的宿命。就象他放飛的風箏,線在他的手裏,永遠牽牽絆絆無法自由地翩然離去。若真是有斷線遠去的那天,也是生命終結的日子。哪支斷了線的風箏還能繼續翱翔藍天?
大三時,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嘯登陸,就業前景堪憂。尹汐倒不擔心自己的就業,優異的成績和平時打工的經驗都是她的籌碼,一個事事隻能靠自己的人不會花太多時間享樂,她必需努力。人有半輩子時間可以用來工作,但讀書的機會卻不多,當同學們都在為工作奔波時,尹汐決定考研。她沒選擇保研,她想換一個自己更感興趣的專業,希望能夠學以致用。
半年時間,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圖書館。一直堅持的打工也放棄了,一心讀書。回頭看一下,這段日子,似乎連覺都沒怎麼好好睡過。一月份考試,三月份出了筆試成績,尹汐排名專業第二名。
接下來複試,再接下來收到母校N大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尹汐忽然鬆了一口氣,從小學開始一路考考考,現在終於可以告一段落,她心裏有點寒意,象是辜負了自己這些年的青春,似乎她隻活在學習和打工兩件事裏。
等待入學的這段日子,尹汐想犒勞一下自己,好好放鬆一下。不要想打工,不要想學習。也去享受一下稍縱即逝的青春。
大學四年,尹汐沒有用家裏的錢,她年年拿一等獎學金。
說起來家,尹汐有兩個家。
父親一個家,母親一個家。
父母離婚時,尹汐跟著母親。從記事起,她每個月都要去父親家裏拿生活費。在尹汐看來,那樣的時刻是巨大的折磨與羞辱。同父異母的妹妹想要親近自己又怯怯的樣子尤其讓自己心痛。父親永遠是理不直氣不壯的把裝了錢的信封袋塞到她包裏,訕訕地問,成績怎麼樣,身體怎麼樣。那怕是趕上了吃飯時間,也不敢問一句,你吃飯了沒有?似乎許多影視劇裏,父母一看到孩子,第一句就是你吃飯了嗎?可是,尹汐從來沒有聽到父親說過這句話。
直到尹汐上了高中之後,這種窘境才有所改變,父親會帶尹汐去快餐店。尹汐從來不愛吃洋快餐,但她知道,這是父親除了給生活費唯一能表達的父愛,在他眼裏,尹汐還是個愛吃炸雞的小女生。父親在國有銀行工作,收入還行,但要養一個家也實屬不易。尹汐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父親帶她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廳,給了她一張存折,用她的名字存的。父親說,這是這麼多年來在情感上一直覺得對她有虧欠。臨分手時,父親特意叮囑了一句,錢的事跟誰也不要提。尹汐心裏頓時一片澄清,這是他存的私房錢。尹汐打開存折,一筆一筆的小數額慢慢湊成了一筆不小的餘額,父親基本上三四個月去存一次,存了很多年。尹汐心裏的委屈與怨氣有如三伏天灑水車剛剛灑在熱浪灼人的路麵上的水,隨著熱辣辣的暑氣逐漸升騰、蒸發。
他解釋說,不是刻意刁難她,讓她每個月去拿一次生活費,一來是一下子拿不出太多的錢,二來這樣每個月都到看到她。他告訴尹汐,他還是會按月給她生活費,直到她成家立業。尹汐拒絕了,畢竟父親還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既然能夠自力更生,就不想父親因為錢的事情在新家裏不愉快。但父親還是堅守了自己的諾言,按時打錢過來。
尹汐沒動過存折裏的錢,但每個月仍然會去銀行查一下餘額,她通過這種方式感受父親源源不斷的愛。
尹汐沒有選擇去外地的大學,一來本市有著全國頂尖的大學,二來她不願意去陌生的環境。尹汐自認為是個沒誌氣的人,無論他人的來與往,自己隻想守在這裏。
當同學們都叫囂著,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時,尹汐覺得在這浮躁的年代這些浮躁的人都已經無法看到離自己最近的風景。
她隻想,長於斯,死於斯,一直守著自己最喜愛的這座古老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