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格鎮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下一場大雪,或許是幾個月,或許是幾十年。這裏不像花都那樣四季如春,也不如東方城鎮風調雨順,無常的氣象總會讓生存在鎮裏的人們不斷抱怨。不過好在這兒人實在算不得多,除去出嫁閨女,去了縣城考官的書生,或是出門修行的年輕人,大約隻剩下老人小孩兒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苟延殘喘了。
林滿江在其中顯然是個異類,他看上去非常年輕且精力飽滿,總能抽出許多時間來虛度光陰,不過聽其本人言道石格鎮不過是路過的休息客棧,說不準馬上就旅行去下個地方,哪怕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十四年之久。
他剛進石格鎮時和現在樣貌著裝幾乎完全沒有變化,唯一可以在他身邊找出的時間流逝痕跡,大概就是林滿江帶來的那個不滿半月的小嬰兒,現已長成了少年模樣。
老熊家的婆婆可能還記得當初那嬰兒不哭不鬧,抱著自家兒媳婦的胸器就一個勁的嗦,胃口無底洞似的怎麼也填不滿,後來林滿江大概是沒辦法了,也不管孩子多大,隻要是東西都給他吃,可也怪在這裏,小孩兒分明連牙齒都沒長出來卻啃個硬餑餑來津津有味,吃飽了也就睡了,一睡就是八九天。
妖獸天生化形的例子也有,不算特別稀奇,和天賦有些許掛鉤但並不足以改變任何根本,隻是看起來比較特殊罷了——甚至在有些激進派老一輩獸族眼中還十分低劣,他們並不覺得人類是高等級種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封建小鎮,這兩個外來人其實開始並不受待見。隻是林滿江在這些年裏總會時不時熱心為鎮民醫療小病,久而久之隔閡便消失了,如今林堂能生的如此挺拔健康可以說多虧了他當年的決定。
石格鎮的食物來源是由牛家負責,他們種族屬於鐵蹄犛牛分支,根本不懼任何天然冷熱變化,自然出去跑腿是再合適不過的,不過相對的,想從牛家得到生存資源必須拿出等價的物品來交換,在林堂九歲之前林滿江總會變戲法似的拿出些鄉下人從沒見過的稀罕玩意,每次總會讓牛家老漢因無法準確股價而窘迫不已,直至林堂有了扛木頭劈柴火的力氣,這才逐漸把重擔放在林堂的肩上。
此時林滿江正半躺在木樁上靜讀手中書卷,而林堂早提了個斧子蹲樹杈子上屏息伺機,一看準林滿江翻頁時間就大喝一聲看招,斧頭破風聲呼嘯而過,然而下一秒就被握在了另一隻手裏。
林滿江眼都不眨一下的單手翻了書頁,將斧子和捏著斧柄的少年一同扔到一旁,說道。“果決不夠,起跳有破綻,衣服布料摩擦樹葉也是有聲音的,對時機和氣息的把握一塌糊塗,風向也看不準。還有誰允許你偷懶的,砍不夠三天份的柴就別想回去休息。”
林堂撓了撓被丟到地上砸了下起個包的腦門,有些不情不願。
“怎麼這麼著急,要出遠門?”
“嗯。”
林滿江一點出手的打算都沒有,眼神從來沒移開過那本薄薄的裝訂冊子,仿佛永遠也讀不完似的。這讓林堂非常鬱悶,不過隻好提起斧子繼續手裏的工作。
每次走進這片樹林,林堂總會覺得置身世外桃源,這兒與小鎮完全不同,甚至他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九歲那年某一天林滿江帶著他彎彎繞繞就到了這兒,小孩兒剛見綠油油一片生了新奇意,沒玩夠就被塞了把半身長的大斧頭,伐木砍柴是從那時候開始做起的。至於是怎麼走出去的,路好像比來時要短,回到石格鎮後再憶起那片樹林就已經模模糊糊了,他也問過林滿江,不過以後者的性子想來也不會如實告之。
砍柴真的很無聊,至少對林堂來說捉雪兔或路過停留的喜鵲更讓人提得起精神來。當然還有比砍柴更無聊的事兒,就比如讀書。林滿江總會讓他做這些會發瘋的事,其實幾年時間書讀的不少,隻不過睡一覺全還回去了,唯一留在腦子的恐怕就隻有搗蛋方麵的小聰明。這一點也讓林滿江萬分頭疼。
直到天邊泛起橘黃,林堂才堪堪完成任務,回到石格鎮時空氣已經凝的仿佛冰粒,即便沒有磅礴大雪,那刺骨冷風刮在臉上也讓人苦不堪言。這時林滿江身上總會泛起一層薄薄的白光,這時鎮裏其他人都沒有的,據說外出修行的人都會,但在這裏無疑他是特殊的,隻要白光不散,空氣就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甚至發絲都不帶飄動一下。林堂是沒有這種待遇的,他還記得四五歲時林滿江還會牽著他的小手,那時他的身上也泛著白光,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失去了那種保護,逐漸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