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家庭(1)(1 / 3)

在這座白人的學校裏,隻有我和米拉特別惹人注目。

我的長相正像許多中國孩子一樣,圓臉蛋,黑眼睛,烏亮的頭發,淡黃的皮膚;米拉呢,黑油油的臉龐,短而彎曲的頭發,雪白的牙齒,厚厚的嘴唇--是個典型的黑孩子。大概因為我倆是有色人種的緣故吧,那些白人孩子有點歧視我們,老師就安排我們倆坐在最後一排。

據說,在我到這所學校以前,米拉已經在這裏讀過兩年書了。他個頭很高,雖然我不知道他的準確年齡,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比全班同學都大幾歲。但他為什麼上學這麼晚呢?這是我對他產生的第一個問號。他平時不愛講話,總喜歡一個人活動,他為什麼這麼孤僻呢?這是我對他產生的第二個問號。

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隨著爸爸和媽媽來到了米拉的家。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這年夏天,米拉回到林區的家鄉去度暑假。不久,他母親患了急性盲腸炎。按理說,在當代的醫療條件下,這種病並不難治,可是很不巧,米拉的父親去參加國際動物心理學會議去了。再加上他家是住在遠離鄉村和城鎮的深山溝裏,求醫討藥非常困難。米拉實在沒法,隻好跑了幾十裏的山路,到一個小鎮子上,給來該國進行醫療活動的爸爸和媽媽打來求救的電話。

我們接到電話後,借一輛吉普車,按米拉指點的路線,星夜趕到他家,及時為病人作了手術。為了護理手術後的病人,我和爸爸媽媽決定在他家暫住幾天。

這期間,米拉領我登山爬嶺,每天玩得十分痛快。幾天來,他家周圍的山山水水都遊遍了,隻是他家的二層樓上的房間,沒讓任何人進去過。每當人們問起二樓的情況時,米拉總是神情惶恐地支吾著說,那是他爸爸的機密的實驗室,沒經爸爸本人許可,誰都不準進入。這就更增加了我的疑慮,他家一定有什麼秘密,而且樓上的那個房間就是秘密之所在。

有一天,我發現米拉端著早點悄悄上樓,他給誰送飯呢?要不是怕觸怒了米拉,我非到樓上去看看不可。

幾天後,米拉的爸爸菲利普先生回來了。使我們全家感到詫異的是,他竟是一位儀表堂堂的白人學者。一位白人科學家怎麼會和一個普通的黑人婦女結婚呢,而且還生一個與他的長相毫不相似的黑孩子?他雖然年過50,但長得相當年輕,甚至眉宇間還透出一股青年人的英氣。然而,盡管米拉的母親年齡還不滿40,容貌也很端莊,甚至在同種族中可以稱得上美女,但我們總覺得她與米拉的爸爸是不太般配的。

菲利普先生很關心他的夫人,對我們給予他夫人的幫助深為感激。臨別那天,菲利普親自下廚房,做了許多下酒菜,為我們舉行一個很豐盛的送別宴會。這一天,菲利普夫人也下了病床,坐在主婦席上,不斷地為客人敬酒。我和米拉對坐著,也喝了幾杯度數不高的甜酒。

席間,菲利普先生左右尋視了一下,好像發現缺了什麼似的,對米拉說:"怎麼不叫莎莎來呀?"米拉一聽這話,油黑的小臉頓時繃得很緊,為難地說:"爸爸,這。""咳,中國的叔叔和阿姨救了你的母親,比自家人還親,對他們還有什麼秘密呢?"菲利普催促道,"快把莎莎領來吧,她很懂禮貌,不會給咱家丟臉的。"米拉很不情願地走了,菲利普又向我們囑咐道:"等會兒我家的另一位成員到來的時候,你們可千萬不要。""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我透過玻璃門往外一看,差一點叫出聲來。原來,米拉領著一個黑猩猩走下樓來。

菲利普指著樓梯口,用親昵的口吻說:"這是我從森林裏領來的養女。"那個小猩猩直立起身形有1.40米左右,穿著花罩裙,頭上紮一條花發帶。下頦並不像一般猴子那麼尖瘦、突出,由於保養得很好,它長得很豐滿,一雙眼睛很機靈,看見生人怯生生地不敢往前走。菲利普先生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放了一份食物和刀叉,向她親切地招招手。

莎莎突然張開嘴,清楚地叫了聲:"爸爸!"菲利普夫人愛撫地摸摸她,莎莎又脆快地叫了聲:"媽媽!"我和爸爸媽媽頓時驚愕了。

菲利普先生由於帶了幾分酒意,顯得分外激動,他斟滿了一杯酒遞給爸爸,誠摯地說:"我肯於把莎莎介紹給你們,這是我對你們--我的親愛的朋友--的極大的信任和尊敬。我把你們都看成自己人,因此,我要向你們袒露我的家庭的秘密。"接著,他就講述起他的神秘的家庭,或者說,他那極不平凡的曆史。

菲利普先生是法國人。他從小就酷愛大自然。有時候,他一連幾小時觀察螞蟻上樹的情況;有時候,他穿山越嶺去追蹤一隻尋花采粉的蜜蜂。當他聽到樹上的鳥兒"啾啾"啼轉的時候,他就想弄清楚鳥兒是不是會說話呀,人能不能同禽獸對話呢?從兒時起,他就立誌要研究動物的心理。

要研究動物心理學,當然從觀察最聰明的猩猩開始最為合適。因此,在他青年時期就遠離家鄉來到非洲的大森林,考察猩猩的生活習性和活動規律。十幾年後,在他考察的林區發生一樁怪事。

一天,有一輛為地質隊員輸送給養的卡車,突然在林中拋錨了。

當司機和助手集中精力排除故障時,似乎發現在蒼茫的夜色中,有兩個黑影躥到車上。由於當晚刮著大風,加上汽車正停在綠蔭如蓋的林間公路上,他們隻當風吹樹影搖動,沒有多加理會。可是當他們排除故障,鑽到駕駛室裏驅車趕路時,卻覺得車篷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汽車的顛簸,跌跌撞撞地砰砰亂動,把車篷布壓得一起一落的。這下子可把駕駛員嚇壞了,他不顧山高路險,以五擋的速度飛快地行駛著。直到宿營地也沒減速,一麵鳴著喇叭,一麵在帳篷周圍飛快地轉圈子。

地質隊員們被吵醒了,跑出帳篷一看,大家都驚呆了。原來,汽車篷上有兩個驚恐萬狀的黑猩猩!不知是誰,在驚愕中想出了好主意:"快,快用閑著的帳篷雨布罩住車頂,把這兩個家夥逮住!"等菲利普先生聞訊趕到現場時,那兩個莽撞的家夥,已經被裝在動物籠子裏,運到當地的一座大城市。

此後,該城這座普通的動物園,卻因增加兩隻膽敢乘車的黑猩猩,驟然提高了入場券的售票率。

這天,菲利普先生匆匆來到公園,他撥開人群,站在大型動物籠子外麵,仔細地觀察著兩隻被囚禁的黑猩猩。他以科學家的敏銳的目光,很快就發現了兩隻猩猩的差異。那隻矮肥毛長的雌猩猩,由於不習慣囚禁的生活和看熱鬧人們的吵嚷聲,不停地掙紮著,時而拚命撞擊籠壁,時而向哄笑的人們發出一兩聲狂怒的吼叫,好像它的命運是看熱鬧的人們給安排的似的;而那隻雄猩猩呢,卻顯得很安靜,甚至有點沮喪,它極力避開人們投來的嘲弄的目光和扔進的肮髒的食物,低垂著頭,躲到同伴撞不到它的角落裏。

菲利普幾次發現它以羞怯的眼光迅速地向人群溜了幾眼,然後又低下頭去,那痛苦的表情,活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它的目光多麼像人哪!"菲利普先生暗自叫著,"還有它那絨毛稀疏的皮膚、手、腳,都像人哪!"然而,不管這個猩猩多麼像人,觀眾對於它的"身分"是確信不疑的,因為它來自大森林,並且因惡作劇被捕,這都是人所共知的事實。至於人們對於它的類人長相的解釋嘛,正如評價一個像猴的人一樣,認為那是稀有的反常現象,僅此而已。

不過,這個猩猩的"反常"長相和舉止,卻引起了菲利普先生的重視。他一連三天從早到晚觀察著那隻雄猩猩。開始時,他隻是靜靜地觀察,到後來他便作一些與它交流感情的表示。它漸漸地能從不斷更易的成千上萬的觀眾中認出菲利普來,甚至高興地"呼啊,呼啊"地叫著。

這不僅因為菲利普先生每天給它帶去很多新鮮果品,更主要的是,菲利普先生每天在籠子外像保護人一樣,製止那些頑皮的孩子們用棍子捅它。

第三天晚上,當菲利普先生最後一個離開猩猩館的時候,他發現那隻雄猩猩眼裏閃著淚花。

"它哭了!"菲利普先生驚叫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這一瞬間,幾天來觀察的結果,一齊湧進他的腦海,並凝成一個牢固的結論:他是人!並且從它的身材和性情推斷,它是個孩子。

"那麼,它是怎麼混到猩猩中去的呢?"菲利普先生走出公園大門時,又為這個新的問題絞著腦汁。各種假定和設想不斷地在他腦際掠過。

這時候,關於狼孩的種種傳說,又在他的記憶中浮現了。

他曾多次從科學新聞中,看到關於狼孩的消息,而且這些聳人聽聞的事件,大都發生在印度北部的山區。這些新聞的內容大抵相同,都說的是命運奇特的孩子,被狼叼走後,沒有當作食物吃掉,而是作為寄生者在狼洞中生存下來的故事。

"他是不是也經曆過像狼孩那樣的命運呢?"菲利普先生繼續想著,"如果是,又是怎麼陷入到猩猩群中去的呢?"想到這兒,善良的菲利普先生決定犧牲一些鑽研學問的寶貴時間,弄清事情的真相,搭救這個墜入動物群中的孩子。

可是,從哪裏著手做起呢?這個問題的難度,不亞於研究動物的心理學。此刻,他多麼希望遊公園的人都能有他這種眼力呀,相信那個"雄猩猩"是人,而不是猩猩,以便傳開出去,讓當年失去孩子的父母前來相認。

第二天,菲利普先生又到公園來了。這次,他不是默默地觀察而是利用品評猩猩的機會,在觀眾中製造輿論,宣揚那隻雄猩猩是人。

人們本來就覺得那隻雄猩猩有些異樣,經他一語道破,這個新發現很快就傳開了,遊客猛增了幾倍。後來,盡管公園門票售價不斷提高,可是遊人還是有增無減。

這件事使公園經理亨利又是高興又是不安。高興的是那個像人的猩猩將會變成搖錢樹,使他大發一筆橫財:不安的是,唯恐那個雄猩猩真是人,一旦被家屬認出來,他就人財兩空了。

可是,當他發現當代著名的動物心理學家菲利普先生是猩猩館的熱情觀眾時,他就把擺脫危機的希望,寄托在這位科學家的身上了。

一天,公園經理亨利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把菲利普先生請到他豪華的客廳裏敘話,還有一位戴著茶色眼鏡的青年人陪同。

"菲利普先生,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肥胖的亨利指著身邊的青年人說,"這位是《鏡報》的記者威爾遜先生。"那位青年人很不自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