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作者):
為了心中的敬畏
一
我記得,丹麥水手辛德貝格在他生命的黃昏之時,曾撰文,說他一生漂泊於世界的海洋,跟藍色的大海、搖曳的棕櫚樹打一輩子交道。現如今,他人生的船泊在退休的公寓裏,但他眼睛裏,依然閃爍著眺望遠方的眼神,內心依然激蕩著去海洋漂泊的渴望。
一匹老驥,卻誌在千裏。
一個酷愛大海之人,即使到了生命的黃昏,他那鼓滿帆的心靈依然渴盼著大海的呼喚。他那曾經強悍的臂膀仍然盼望著與海浪的搏擊,就像飛行員渴望藍天、運動員渴望賽場一樣。
我不是水手,我昏花的眼睛裏,閃爍的不是眺望遠方的眼神,但同樣閃爍著對人生追求的向往,盡管早已過了激情四射的追夢年齡。但夢於我來說,卻像大海於水手、駿馬於草原一樣。如今,我人生的船同樣泊進黃昏的港灣,但對崇高仍然充滿了敬畏。雖然現在並不是敬畏崇高的時代,但是崇高於我來說,卻像虔誠的教徒朝拜聖靈一樣。這可能是我們那代人所受的教育影響太深的緣故,也可能是我傻乎乎的運動員性格使然。
總之,我敬畏文學,敬畏崇高,為了獲取素材,我不惜一切代價,多次獨闖俄羅斯當“倒爺”,去過戰火紛飛的車臣,去過烏克蘭、韓國、香港、歐洲等許多國家和地區。
記得1999年11月,第一次赴比利時采訪,懷揣羞澀的錢包,獨自一人飛往布魯塞爾,沒錢,不會外語,雇不起翻譯,住不起正規旅館,吃不起像樣的正餐,兜裏揣著一把中英、中法文對照的字條,住過華僑家,住過沒暖氣、連褥子、枕頭都沒有,隻有一床被子的臨時住處,受過委屈,哭過鼻子,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采訪一位被比利時人民稱為“比利時母親”的中國女性,一心想把這位偉大的中國女性推向世界,讓全世界都記住她,讓她人性的光輝永遠照耀著這個充滿殺戮與掠奪的世界!當時,我很想去德國尋找那位納粹將軍的故居,可是,十五年前的中國,與世界的“距離”遠不像今天這麼近,歐洲的門坎,也遠不像今天這麼低。我隻好抱憾地離去了。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漫長的歲月濾掉了多少世間鉛華,篩掉了多少無足輕重的素材,但是,想采訪納粹將軍的夙願卻像一個頑強的特工,始終在我心底潛伏著,從不肯退卻。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渴望了。
2014年晚春,一個深沉的聲音從遙遠的國際滾來,強烈地呼喚著我:去吧!去挖掘那些素村,再不去就更晚了。去寫寫他們,寫寫那些拯救了許多生命的偉大人物,錢秀玲、法肯豪森將軍、拉貝、辛德貝格、昆德、何鳳山……用他們崇高的人性,去衝刷獸性的齷齪,從而喚醒那些未滅的良知吧。
是啊,當世界被瘋狂的侵略剝去點頭哈腰的虛偽,隻剩下赤裸裸的殺戮之時,有人卻巨人般地出現在眾生麵前,不顧個人的安危,用燃燒自己生命去點燃正義之火,去照亮那片血染的夜空,從而給人類留下一份寶貴的遺產——人性之光芒!
這種崇高的境界的確很值得去寫,很值得去挖掘。
這種深切的呼喚,抵禦著我內心的虛弱與猶豫,給我並不年輕的生命注入一種不可抗拒的活力,呼喚著我去完成這個多年未果的夙願。然而,最後促使我決心完成這次歐洲之行的,卻是幾位與我毫不相幹的政要。
2014年4月,新聞報導,丹麥女王瑪格麗特去參觀南京大屠殺同胞紀念館,這使我想到西德總理勃蘭特向猶太人受害者下跪的一幕;想到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為首的極右勢力,屢次參拜靖國神社,不承認南京大屠殺,不承認“慰安婦”,一再叫囂“修憲”,恢複“自衛權”,把中國的釣魚島列為日本領土等一係列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