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青春的出走倉促落幕
兩個少年的孤單，就這樣，因為一次彼此深深懂得的外人的傷害，而融合在一起，生出一朵粲然的花朵。它站立在萬花叢中，從容，自如，敏感，又驕傲不羈。沒有誰，能夠阻擋這樣恣意傾情地綻放；亦沒有誰，能夠理解，兩顆曾經怯懦的心，曆經了怎樣風雨的衝擊，才有了今日，這般繽紛的顏色。
隔壁班的女生
龍岩阿泰
一
每天放學後，我都要擠5路車回家。這一路上要經過三所學校，狹小的車廂裏總是擠滿人，插蟶般密不透風。車上都是學生，吵吵嚷嚷好不熱鬧。特別是那些小學生，雖然一個個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但依舊興致勃勃地聊得眉飛色舞。
我擠在人群中間，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早已疲憊得失去說話的興趣。人太多了，我根本不用扶任何東西也不會摔倒，隨著車子一路開開停停，搖來晃去的，我眯上眼歇息，竟然能夠睡著，有兩次都因此坐過站，多走了一段路才繞回家。
有一天上午，最後一節課考數學，待我交卷時，放學鈴聲早已響過。錯開了放學高峰期，我終是第一次坐到了椅子。車上人不多，基本上都在閉目養神。我一坐下，靠在車窗邊，望著飛掠而過的街景，才一會兒功夫，我竟又一次睡著了。
“同學，你到站了，趕緊醒醒。”
有人在背後推我。我一個激靈，骨碌一下醒過來，抓起放在腳邊的書包，急急地就往車後門走，根本沒注意看剛才叫醒我的人是誰。睡眼惺忪，加上我走得急，一下撞到站我椅子邊的人。“哎喲！你急什麼呀？這車都還沒停穩。”女孩埋怨道。“不是說到站了嗎？”我迷迷糊糊，摸著頭撓了撓，很不好意思。
“我是提醒你，要到站了。”女孩說。
在我們說著話時，車停穩了。我下車，女孩也跟著下了。“你也住天成山莊？”我好奇地問她。“是呀，要不我下車幹嘛呢？該不會以為我是為了跟蹤你吧？”女孩逗樂我。看女孩身上的校服，我知道她和我同校，可我從沒見過她。難道是新來的校友？還是鄰居？女孩很愛笑，開朗而健談，於是我主動攀談起來。
“我早就認識你了，你叫文山，對吧？我上次看你睡著了，坐過站，所以剛才才會叫醒你。”女孩笑著說。看著女孩一臉燦爛的笑容，我心情很好，對她道了謝，又問她的班級。
“我就在你隔壁班，我叫遊慧。不過，像我這樣平凡的學生，你怎麼會注意呢？你倒是大名鼎鼎，在學校很拉風喲！”女孩說。我的臉倏地漲紅，我在學校確實很出風頭，不過，不是什麼好事，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真有點道理。
二
和遊慧認識後，我才知道，她家居然隻和我家隔一幢樓。可能以前也遇見過吧，但從沒留意過。遊慧很普通，大眾臉，沒入人群中，根本讓人注意不到。不過，隻要和她說話，你會發現，她是個愛笑的女生，而且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我在學校不是個很規矩的學生，看不慣的事情我就會說，跟老師鬧過，跟同學也鬥得轟轟烈烈，不過，我成績不錯，又不是無理取鬧，班上支持我的同學還是很多。他們評價我率真、直接，敢於挑戰權威。可是父母卻總是憂心忡忡，他們說我太任性，做事不經大腦。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方式不可取，說我逞匹夫之勇，沒有謀略。
我天生就這性格，眼中揉不了沙子，怎麼改呢？有些時候，我也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不能衝動，但一到關鍵時刻，看不慣的事情，我還是會掀起一場波瀾。那些事情遊慧都聽說過，畢竟是隔壁班，她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乖巧女生。
“你渾身充滿了正義感，讓人佩服。其實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滿，看不慣，但沒辦法，隨便發幾句牢騷是會，但讓我挑戰老師，我就不敢了。畢竟我成績不拔尖，沒什麼資本跟老師叫板。”遊慧說。然後她用崇拜的目光望著我，讓我好不自在。
“我也不是占著成績好啦，就是比較衝動，關鍵時刻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你應該也知道吧，學校的老師都不待見我，看見我搖頭的多，認可的少。其實仔細想想吧，遇見我這樣的學生，老師也很頭疼……”我難為情地解釋。
“你已經很棒啦！老師也並非都是對的，有時他們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就是不承認……”遊慧絮絮叨叨地說起她經曆過的事，一臉憤然。
“人非聖賢，老師隻是普通人，他們也會犯錯的，不過，有錯就得改，下次不再犯就可以了。我是對事不對人，對所有老師，我都沒有偏見，並非故意讓他們下不了台。”我繼續解釋。不知怎麼的，我就是不想被她誤會。
三
畢竟是隔壁班，自從認識遊慧後，我們經常在走廊碰麵。不過，她總是和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聊得眉飛色舞，我看見她時，就遠遠地笑笑打個招呼。沒想到，遊慧會跑過來找我說話：“文山，放學後我們一起回家！”
大庭廣眾之下，遊慧的邀約讓我臉紅耳赤。我急急地應道：“好呀！”遊慧很開心，她興高采烈跑開時，班上的男生就學著她的模樣，捏著鼻子說：“文山，放學後我們一起回家！”那誇張的表情，捏聲拿調的樣子逗得大家一陣哄笑。
遊慧回頭看見了，惱怒地嚷：“討厭！”然後害羞地跑回教室。她的身後笑聲一片，我也跟著笑了，覺得遊慧很有意思。
遊慧有時會跑到我的教室來找我借課本，有時是借筆記。同桌在她離開時，不懷好意地趴在我耳邊悄聲問：“你們在交往嗎？”“說什麼呢？沒看到她是來借東西的嗎？”我辯解。“是借東西，可是借東西不就是借口嗎？一借一還，再借再還，感情逐漸上升了。電視裏都這麼演，我可看明白了。”同桌說。他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著實讓人討厭，不過，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難道遊慧喜歡我？我仔細回想我們認識以來的種種跡象，感覺她可能真有點這個意思。可是我沒這個想法，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簡簡單單的同學關係才好。學校裏確實有幾對，一離開學校就表現得很親昵，那種膩歪的樣子我不喜歡。
於是我刻意地錯開和遊慧一起回家的時間，不再和她同乘一輛車。在走廊看見她時，我也及時把目光轉開，假裝沒看見她就走了。隻是她來教室找我借東西，我做不到不借，萬一她真是來借東西的呢？
我萬萬沒想到，老師居然會在課上指桑罵槐，他雖然沒點我的名字，但我一聽就知道他在說我，說我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別人早戀，還說我占著小聰明，考個不好不壞的成績就尾巴翹上天了，知道揪老師的錯，不知道檢點自己的行為。
我那火暴脾氣，一刻也容忍不了，馬上站起來反駁：“老師，你這邊鼓敲得夠響的，我不傻，聽明白了，不過，你誤會我了，我沒早戀。她是鄰居，也是隔壁班的同學。”
“哦，這麼激動？我說你了嗎？我沒說是你呀？”老師誇張地嚷嚷。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覺得上次我在課堂上揪他的錯，讓他沒麵子了。
四
在全班同學麵前，老師讓我顏麵全失，我真的很生氣。雖然他沒點名道姓，但大家一聽就知道他在說我。我想了很久，決定先和遊慧說說，讓她明白我的想法。
放學後，我們同乘一輛車回家。在擁擠的人群中，我們被擠到了一個角落。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遊慧卻是先開口了：“文山，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我詫異不已：“你怎麼知道？”“很簡單不是嗎？你都故意躲著我，今天又主動跟我同乘一輛車。”遊慧說。她的表情很平淡，不過，她不笑了就表明她並不高興。
“也沒什麼話，就是想說……想說，我們的關係不能太親密，會讓別人誤會。”我猶豫不決，但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我們很親密嗎？找你借幾次東西就是親密嗎？說過幾次話就得戴上‘早戀’的帽子？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女生。我對你，隻是有點欣賞而已，但現在看來，你好像也不怎麼樣，不值得我欣賞。”
我的臉早已一片緋紅，遊慧沒有說過“喜歡我”，我想我應該是誤會她了。雖然我們的聲音很小，但周邊的人都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我們。我窘迫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太難堪了，這場麵怎麼會是這樣呢？還好車到站了，我趕緊跑下車。
遊慧跟在後麵下來了。我想跟她解釋一下，畢竟是鄰居，又是隔壁班，我不想把我們的關係處理得太僵。看她，她一臉不屑地把頭扭開。“遊慧！”我小聲叫她，畢竟理虧，我隻好低聲下氣了。“怎麼了？有話快說，我可不想被人誤會了。”遊慧憤憤地說。
我知道我傷害了遊慧，畢竟她是女生，或許她真沒那個想法，我這樣告誡她讓她情何以堪？就算她有這個想法，我也應該委婉一點。於是我趕緊向她道歉，說自己唐突了。
“我不傻，你都故意在躲我了，我還不明白你的意思嗎？我原來隻是覺得你這人不錯，很正直，有勇氣，就想和你成為好朋友而已，你都想哪去了，這麼無聊。”遊慧說。
我一個勁地道歉，還把自己在課堂上被老師批評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你是氣急敗壞了。”遊慧想了想，繼續說，“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原諒你！不過，以後可不要再誤會我，我隻是欣賞你，並不等同於喜歡，這之間可是有距離的。”
我連連點頭，能把這件事解決好，我就心安了，畢竟我們都需要朋友，而遊慧是個不錯的朋友，她樂觀、開朗，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跟她在一起聊天時，其實蠻愉快的，我何必要把自己往“死胡同”裏拽呢？
與“壞孩子”短兵相接
阿杜
1
遊麗梅在班上特煩林子安。作為班長，遇上一個不聽指揮的“壞孩子”還真頭疼。林子安不僅成績差，還整天調皮搗蛋，每次班級拿不到“流動紅旗”都是他的“功勞”。
遊麗梅管過他，也勸過他，但林子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老師也多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找他談話，但林子安就像那浸水的牛皮——無動於衷。
最讓遊麗梅生氣的是，有一次大掃除，林子安不僅不勞動還一直搗亂，她說了他兩句，沒想到林子安居然一臉忿然地頂撞：“魷魚妹，你剛才是說我嗎？”然後又嬉笑地唱起來：“我像一條魷魚遊來遊去……”引得哄堂大笑。
“魷魚妹”就成了遊麗梅的綽號，傳遍了整個校園。雖然沒人當麵這麼叫她，但背後呢？遊麗梅就親耳聽到隔壁班幾個女生在說：“這次考第一名的又是那個‘魷魚妹’，真討厭，每次都考那麼好。”突然看見遊麗梅後，一群人又嬉笑著散開。
遊麗梅麵紅耳赤，這才知道自己的綽號已經人人皆知，可是這對一個追求完美的女生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呀？她恨死了壞孩子林子安。
2
新學期開始時，班主任換成了一個新調來的年輕老師。
讓遊麗梅意想不到的是，新老師居然把林子安調來和她同桌。班上的人誰不知道，遊麗梅和林子安向來水火不相容，他們這對“冤家”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講過話了。
聽到林子安的名字遊麗梅就嗤之以鼻，現在居然要和他同桌？這怎麼可以？在第一時間裏，遊麗梅舉手對老師說，她不想和林子安同桌。在老師愣神的片刻，林子安也大聲嚷嚷：“老師，我也不想和‘魷魚妹’同桌。”林子安故意把“魷魚妹”三個字叫得清脆響亮，惹得班上的同學笑成一團。
遊麗梅漲紅臉轉過頭狠狠地瞪了林子安一眼。
“老師，‘魷魚妹’剛才瞪我，明顯是要挾。”林子安偽裝害怕，嘩眾取寵地逗樂大家。
“無聊。”遊麗梅憤憤地自語，她怎麼也想不通，都這麼大人了，林子安怎麼就那麼招人討厭呢？
不明就裏的新老師還是讓林子安把東西搬過來。
“請多關照呀！‘魷魚妹’班長。”林子安一坐過來就湊近說。
冷冷一瞥，遊麗梅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句。她已經想好了，就算以後是同桌，她也決不再管他丁點的閑事，愛玩愛鬧隨便他，隻要不影響自己學習就成。
3
林子安是個愛熱鬧的人，遊麗梅幾天沒和他說一句話，他就有些受不了了，畢竟是坐在前排，一和周圍的同學講話老師馬上發現，隻能和同桌耳語。
可是遊麗梅目不斜視，全神貫注地聽老師講課，根本無暇理睬他。他靠近她的耳畔，低聲說了句話，遊麗梅卻故意轉過身，把頭扭開，讓他自找沒趣。
沒人參與，林子安隻能自娛自樂，他東張西望，看看窗外的天，又仰頭盯著天花板。還是無聊，林子安就把作業紙撕下來折紙飛機。他的手在桌洞裏活動，弄出了聲響。老師回頭時，他趕緊正襟危坐，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當林子安伏下身把頭鑽在桌洞口時，遊麗梅故意拉了一下桌子，就那麼一下，林子安的頭鑽進了桌洞。
“林子安——”老師在叫。
林子安急切地想把頭退出來時，也許是心急出亂，他的頭被卡在桌洞裏了。
“老師我在這裏。”林子安在桌洞裏大聲應道。
全班一陣嘩然。老師生氣地罵：“林子安，你搞什麼？”
遊麗梅看著林子安的狼狽相舒心地笑了起來。
可是心越急，林子安的頭就越鑽不出來。同學在笑，教室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老師氣得臉色鐵青，他走過來，厲聲道：“林子安？你是想在桌洞裏呆一輩子吧？”
林子安的頭從桌洞出來後，被老師罰站了一節課。可能是耳朵卡痛了吧，還是覺得丟麵子，林子安居然哭了。看著哽咽不止的林子安，遊麗梅心裏突然有點難過。在別人都嘲笑林子安時，她沒再笑，而是認真地看著他。
4
林子安的家長被老師請到學校時，他那脾氣暴躁，長得又高又壯的老爸居然在辦公室裏當著眾老師的麵打了林子安一耳光，口裏還嚷嚷：“讓你不學好，打死你這兔崽子……”
林子安捂著印有指痕的臉，耷拉著腦袋，抽抽噎噎地站在邊上。老師見識到了林子安父親的暴躁脾氣後，那些原本要指責林子安的話都咽了回去，反倒替林子安說了幾句好話，然後安撫林爸爸，提出家校合作，共同教育好孩子。
遊麗梅正去辦公室送作業本，她站在窗外，目視了一切。
“我已經調他和班長同桌了……”老師說。
後麵的話遊麗梅沒聽清，她思緒恍惚地走了進去，一直很擔心林子安會扯出自己。
老師看見遊麗梅出現時，似乎鬆了一口氣，他指著遊麗梅對林子安的爸爸介紹說：“這位是班長，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相信在班長的幫助下，林子安一定會進步。”
遊麗梅心虛地看了一眼正站在牆角的林子安，正巧林子安也抬頭看她。
“以後好好聽老師和班長的話，向班長學習，再搗蛋，看我怎麼收拾你。”林子安的爸爸大聲說。
“沒事沒事，孩子會懂事的。”老師急急地回應。林子安也連聲應允。
回教室時，遊麗梅對林子安說：“對不起！今天的事都是因為我。”遊麗梅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故意拉了一下桌子，林子安的頭是不會鑽進桌洞的。
“沒事，我都被打貫了。”林子安無所謂地說。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一起努力一起進步吧。不要再讓你爸打你……”遊麗梅說著，支吾起來。畢竟看見一個男生挨父親揍，是件挺沒麵子的事。
5
不再對一個人抱有成見，相處起來就容易了。
遊麗梅以前覺得林子安是一無是處的壞孩子，看見他就煩，後來遊麗梅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她真誠而友善地把林子安當成好朋友。
林子安也感受到遊麗梅對自己態度的改變，以前，他覺得遊麗梅就是高高在上不好相處的驕傲女生，和他不是一路人，所以處處為難作對。遊麗梅的友善，林子安很受用，而且，她一直沒對別人提起他被父親揍的事。
在和“壞孩子”林子安短兵相接的日子裏，遊麗梅在林子安身上看見了很多自己以前並不了解的事情，她發現林子安其實是個很聰明的男生，她教他解難題時，隻要提醒一下，他就能舉一反三，想出多種解題方法。
最讓遊麗梅開心的是，林子安唱歌很好聽，平時說話倒不覺得，但隻要一唱歌，他的歌聲就變得特別動聽。遊麗梅喜歡音樂，她和林子安一拍即合，倆人商議著要組建一個樂隊。
“以後我們要一起認真學習，一起練唱歌，一起做很多事情，可以嗎？”遊麗梅興致勃勃地問林子安。
“當然啦！一切聽老大安排。”林子安樂嗬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