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奔跑的蝸牛
那天,賽場上,他再也沒有生出放棄的念頭,而是緩慢而疲憊不堪的堅持到了終點。而在他的正前方,總有一個威嚴的背影和他共同地挪移,不時傳來刺耳的吼叫聲!可那天,奇怪的是,父親粗暴的言語並沒有讓他再生怨恨。他心中升騰起來更多的是,疼痛與溫暖。
賽場上,兩隻興奮而又努力奔跑的“蝸牛”,成了人們注目的焦點,掌聲不斷地為他們響起。
豆子會排擠沙屑
文/江澤涵
我拜訪過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百歲老人。經曆風雨洗禮的老人依然神清氣爽,對於我的提問,不僅能清晰表達,還有所擴散。她一麵熱情地刨蘋果,一麵交談如流,跟我講述著生命旅途的每一個時期。
抗日戰爭奪走了老人唯一的女兒,次年自己的左腿慘遭炸斷;解放戰爭勝利前夕,全家人備受折磨,跟大兒子成了永別;二十年前的一場疫病,吞噬了兩個孫子;丈夫在采藥時失足,落下殘疾,不久就去世了,十五年前小兒子也病逝作古。
老人嚐盡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晚年更受孤獨的煎熬,命運無情地將她排擠到懸崖,就差沒把她也推下去了。
老人歎了一聲,極其輕微,白淨而褶皺的臉龐,掠過一絲平靜的笑容。她端起桌邊的簸箕,上下顛簸,裏麵是赤豆。老人說前幾天家裏潮濕,豆子都漲泡了,昨天日頭旺,就撒開曬曬,沒想到風兒把沙塵草芥也帶了過來。
利用簸箕吐“廢物”,我兒時曾見過。凝視著紛紛飄落的沙粒和葉屑,感到奇怪:“它怎麼就會吐出來?”
老人說:“簸箕三麵立起,一麵敞開,舌頭長伸,就窩深、掌平了。窩深,不撒簸中物;掌平,易於簸出雜物。”
我又問,她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老人把簸箕一擱,說要帶我去村裏走一遭,她雙手拄杖,不要我攙扶,走得極平穩。
小輩們見了都駐足,哈腰問好,老人似成了一國女王。小孩喜歡去抱老人,老人騰不出手,用臉輕輕摩挲著他們的小腦瓜,就像疼惜自己的孩子。
老人說村裏六十歲上的人都有錢領,省著點夠買米菜了,小夥子們會幫我打來柴水,不同城裏人偶爾帶著衣食來看我,女娃們常來爭著幫我做這做那的。赤豆也是去年豐收時,大夥兒湊合的,每家一酒杯就是一大袋子,夠吃一年了。
我端著簸箕顛了很久,才簸出幾片小碎屑,手勁一緊,往前傾了兩分。老人忙說不可,要端平,不能有明顯的前傾或後仰。前傾,豆子會掉出來;後仰,沙屑就簸不出來。她接過簸箕說,其實簸箕肯定能把廢物吐幹淨的,豆子會排擠沙屑,因為沙屑數量少,分量太輕了。
是啦,簸一遍不夠,就多簸幾遍,總會簸幹淨的,但是,心態一定要放平。
老人的至親都不在了,其他人跟老人沒有關係,但也是老人的親人。她的事跡可以寫成一本書,但從書中提煉出來的精華就是此時的一幕。都說人被命運排擠到懸崖,其實也可以成,人把苦難排擠到懸崖底。
奔跑的蝸牛
文/侯擁華
在學校運動會報名活動中,他毫不猶豫地報了10000米賽跑。當他在報名冊上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班裏許多的同學都將嘴巴張成了“O”。
大家的驚詫是有根據的,他在班裏年紀最小,身體最弱,更重要的是,一向是班裏最受“愛護”的人,他怎麼能承受下10000米奔跑的辛苦呢?別說10000米,就是1000米,他恐怕也很難堅持下去。
然而,不為大家所知的是,最近他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太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了。最近,他母親下崗了,在外麵擺起了地攤,很晚才回家,父親又剛剛在工廠裏傷了腿,正打著石膏在家裏養傷。一向忙碌的父親從來沒有這麼清閑過。父親一清閑下來,他立刻就忙碌起來。那天晚上,父親厲聲對他說,小子,明天就開始學幹家務吧,也是時候了!於是,從第二天起,他放學回家後便開始忙碌起來。兒子,去做飯,兒子把地掃一掃,兒子,去看一看你媽回來沒有,兒子去把屋子收拾一下……父親不絕於耳的嘮叨,讓他心煩不已,可他又能怎樣呢?母親不在家,父親又有傷,他不幹誰來幹?他不得不沉下頭,憋著怨氣手忙腳亂地勞作。
那天,傍晚回家,母親還沒有收攤,在父親的監督下,他將晚飯做好了。剛停下來喘息,父親又叫嚷起來,小子去把飯盛過來,老子餓了。他壓抑著不滿,盛了一滿碗的熱飯,向父親走去。或許是沒有在意腳下的板凳,或許是太在意手中的碗了,總之,那天他一個趔趄就摔倒了,一碗熱飯實實在在地扣在了父親的臉上。刹那間,父親暴跳起來。他趕緊為父親拿濕毛巾。而洗去熱飯的父親紅腫著臉,怒火難消,一個飛腿,就踢在了他的腿上,頃刻間,他那條腿便浮腫起來。父親開始大罵起來,王八蛋,想害死老子不是!他怒了,咆哮著說,老子還不伺候了!然後摔門而出。從此,他和父親開始了針鋒相對的戰爭。戰爭的硝煙,讓他和父親之間,有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比賽的日子很快到了。那天,他把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全部用在賽場上。當發令槍響起的那一刻,他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第一圈,他遙遙領先。可是到了第二圈,他就開始體力不支了。經常不運動的他哪裏知道,萬米賽跑不僅僅比的是速度,更比的是耐力。由於衝得過猛,三圈過後,他已經是最後一名了。再往下跑,他越跑越累,兩條腿像注了鉛了一樣,似有千斤重,汗水不停地順著他的臉頰淌落下來。
眼看著,別人已經超越他好幾圈了,而他喘著粗氣,一點兒力氣也沒了。後麵的路還很長,他實在沒有體力也沒有信心再堅持下去了,疲憊不堪的他真是心急如焚。他開始頻頻向觀眾席裏尋求支援和理解,可投去的目光毫無回應。甚至,響起了喝倒彩和嘲笑聲,更讓他喪失了繼續奔跑的勇氣。
他開始放慢腳步,扭擺著身軀艱難地向前走。他粗口喘息,表情扭曲,想要放棄的念頭在他心中不停地閃現。他終於還是決定放棄比賽,轉身向跑道外走去。
這時,在觀眾席旁邊的出口處,忽然閃出一輛輪椅來。輪椅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緩慢地向他駛來。他抬頭望去,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那人就是他的父親,腿上還綁著白色的繃帶。
他並沒有告訴父親他要參加這個項目的比賽呀。瞬間,他的心被某種東西擊中,疼痛卻又溫暖。
在他的注視中,那輛輪椅向他緩慢地駛來。他駐足,向父親望去,走近時,他看見了父親臉上布滿了的細細密密的汗珠。父親雙手挪動著的輪椅來到他身邊後,並沒有言語,而是越過他又緩慢吃力地向前挪移著雙輪……
站在父親身後,他看到了父親蒼老的身影。那輛輪椅載著的父親和那些奔跑的對手相比,就像一隻緩慢向前爬行的蝸牛……
他僵在那裏,不知所措。
父親忽然就轉過頭來,衝他吼:“小子!還愣什麼?振作起來!就是蝸牛,也要做一隻奔跑的蝸牛!”
父親的話語一下子驚醒了他,他開始奮盡全力地向前“跑”,隻是慢了些,但他內心充滿了力量。
那天,賽場上,他再也沒有生出放棄的念頭,而是緩慢而疲憊不堪的堅持到了終點。而在他的正前方,總有一個威嚴的背影和他共同地挪移,不時傳來刺耳的吼叫聲!
可那天,奇怪的是,父親粗暴的言語並沒有讓他再生怨恨。他心中升騰起來更多的是,疼痛與溫暖。
賽場上,兩隻興奮而又努力奔跑的“蝸牛”,成了人們注目的焦點,掌聲不斷地為他們響起。
將謊言變成現實
文/冠豸
記得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吧,我剛從農村轉到縣城的小學讀書。還在農村時,就聽同學講,城裏的學生都很厲害,他們不僅特別聰明,而且很愛看書。我在農村小學也是門門功課都很好的班長,但到縣城後,會不會就輸給城裏的孩子呢?我不知道,心裏充滿擔心。
父親在縣城當建築工人,每天早出晚歸,有時晚上還要加班倒水泥,根本沒空輔導我學習,其實父親也不識幾個大字,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從小是個很要強的農村娃,我不想輸給城裏的孩子,不想回老家時,被曾經的小夥伴嘲笑,所以到縣城後,我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能贏過城裏的孩子。
那時剛學寫作文。我不會,不知道要怎樣寫?寫些什麼?腦子裏有許多的故事,但是寫不出來,也不會表達。父親的收入不高,每個月除了留下我們倆的生活費,剩餘的錢都要送回老家,媽媽、妹妹,爺爺奶奶還在農村,他們靠父親微薄的工資貼補家用。我一直想讓父親幫我買幾本作文輔導書,但開不了口,還好,一個熱心的鄰居,他兒子考上中學後,他就把他兒子以前看的作文書全送給了我。厚厚的一摞,拿到手裏時,我感覺沉甸甸的。我如饑似渴般地瀏覽起來,每天寫完作業後,我就看作文書打發時間。
看了很多,但我還是沒學會如何寫作文。許多優美的詞彙,我都是第一次看見。我想我完了,作文寫不好,影響我的語文成績。半期考來臨時,我真是心急如焚。趕鴨子上架,在語文考試時,作文題《記一件有趣的事》,我就把作文書裏看過的文章,憑良好的記憶能力,一字不漏地默寫出來。那是一篇文采飛揚的好作文,老師給了滿分。
我原來隻是希望作文分不會拖後腿,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由不得我控製了。我不僅那次考試取得了作文滿分,總成績也是年級第一名。縣裏的現場作文比賽,我成了三年級的重點人選。比賽時,麵對熟悉的作文題,一籌莫展的我隻能再一次把作文書上看來的文章默寫下來。我隻是想完成比賽,不想交白卷被人取笑。回學校後,我再也沒提作文比賽的事,因為我害怕被人發現我的作文其實隻是默寫別人的文章,根本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出乎所有人意料,我又一次轟動了學校,因為那次現場作文競賽我獲得了特等獎,這是學校從來沒有過的榮譽,連校長都親自來找我,對我讚賞不已。一時間,我成了學校的名人,特別是他們知道我隻是一個剛轉學過來的農村娃時,都把我當成了天才。
麵對熱情友善的同學和老師無微不至的關懷,我背負了巨大的思想負擔,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心懷巨大謊言的壞孩子。我很恐慌,我害怕麵對別人或羨慕或讚賞的目光,我變沉默了。沒有人明白我麵對那麼多的榮譽為什麼會變得悶悶不樂,心事重重。雖然當年我隻是一個孩子,但我明白謊言被揭穿那一天,我將再也沒有勇氣麵對任何一個人。
為了不讓謊言穿幫,為了維護自己年輕而脆弱的自尊,我開始變得更努力了,我要把過去的謊言變成現實。雖然我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但我亦明白:天道酬勤,勤能補拙。除了認真上課,認真完成作業,我一有空就拚命地看作文書,那成了我上課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僅看了大量的作文書,我還開始學著賞析別人的優秀作文。好?好在哪呢?如果換一種思路寫,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我還注意別人的寫作手法,謀篇布局。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孩子,為了讓別人相信他真正會寫作文,居然學會了用一種帶有批判、挑剔的目光去賞析一篇篇刊登出來的優秀作文,取其精髓。
我把別人的寫作手法,好詞好句消化後,變成自己的東西,然後用到作文中去。我開始寫自己真實的故事,寫自己心裏想的、感覺的,不再默寫別人的作文。
我知道我真正長大了,從我第一次在半期考默寫別人的作文得到滿分,我撒下了第一個謊言的時候,為了不讓謊言穿幫,我隻有努力將謊言變成現實。
我們的一生中,都曾撒下過這樣或那樣的謊言,謊言被揭穿的那一刻,該是多少的心灰意冷、無地自容,那我們何不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謊言還沒穿幫前,將謊言變成現實,這樣,心才會安寧。
吃苦是成長的必修課
文/顧曉蕊
讀星雲大師的《厚道》,我對其中的一句印象頗深:不經過風霜苦寒,哪裏知道溫暖的可貴;不能深切認知人生苦短,哪裏懂得精進勤學?所以,吃苦就如吃補。有了今日的辛苦播種,他日自然會有苦盡甘來的甜美果實。
苦辣酸甜,皆是人生況味。然而世人多喜歡辣的暢快、酸的回味、甜的甘美,很少有人真正懂得苦的妙處,甚至視吃苦為畏途,避之惟恐不及。
有位同事對我說:“過個周末,感覺比上班還累啊。”她的女兒在一所寄宿製重點中學讀書,周末背一包髒衣服回來,統統都交給她來洗。
“襪子不及時洗,會臭的吧?”我問。她苦笑道:“每周帶一打襪子,一天換一雙,髒的塞到包裏帶回來。”
她還說有一次到女兒宿舍,見有位女孩穿著一身名牌,靠坐在床頭看書,桌上放著個奶瓶。看到她一臉驚奇,女孩調皮地解釋說:“用這個喝水方便唄。”同事頓時啼笑皆非。
生活在城市的獨生子女,大多是“蜜罐”裏泡大,從小就受到家人的遷就和溺愛。在成績至上這座大山的重壓下,他們隻會埋身題海,因此出現“高分低能”的現象也就不足為怪了。
想起我的一位初中同學,左臉有道醜陋的傷疤,像一條猙獰的蜈蚣,聽說是兒時被熱水燙傷。他的家庭條件很差,在食堂就餐時,隻選最便宜的菜。
這樣的出身應當是自卑的吧?可是卻偏偏不是,他對任何人都友善,成績好得讓人仰視。學校組織的各項社團活動,他都熱心參與,還從生活上關心同學。一顆稚嫩的心要經曆多少艱難磨礪,才能如此無驚無懼,如此從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