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美景即是美心

他的話引來一陣哄笑,大家都誇他有一顆青春不老心。有人忍不住又問,如何修得這樣的好心態?他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不生氣。聽到這個答案,那人似乎有些失望。老人臉上浮起孩子般的笑容,接著說,我再加上兩個字:就是不生氣。話音一落,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心靈的皺紋不必撫平

文/沁園春

最慘的破產就是喪失自己的熱情。

——阿諾德

那年,我去湘西旅遊。在一個小村裏,我看見一位麵目安詳的老人,坐在一棵老槐樹下,微眯著眼睛在打盹。不遠處,有兩隻鴨子正悠然地踱著方步。

我走到老人跟前時,他睜開眼,很隨意地問了一句:“年輕人,從哪裏來啊?”

我告訴他:“我來自黑龍江的漠河,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

沒想到,他竟淡然地說:“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我年輕時去過那裏。”

我愕然,瞧他那一副足不出戶的神態,誰能想象到他曾去過數千裏以外的東北?

老人平靜地告訴我:“我年輕的時候,心思總是被外麵的世界牽引著,夢想著走遍祖國的山山水水。兜裏麵沒有錢,就逃票、搭便車,不辭千辛萬苦地去過一些地方。現在老了,待在家裏,忽然發現自己生活的這個小山村,也有不錯的風景。”

“人老了,您的心態還很年輕啊。”我想安慰老人。

“臉上有皺紋了,心上也有皺紋了,不再年輕了。”老人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有年輕的心態就好。”我讀過一些如何讓人保持年輕心態的書籍。

“年輕的心態就一定好嗎?老年人就該有老年人的心態,就像這棵老槐樹,你能一眼看到它的滄桑,但我能感覺到它滿懷的滄桑。”老人的瞳仁有些混濁,目光裏卻透著歲月一樣的深邃。

“是啊,老人就應該有老人的心態,為何非要保持年輕的心態呢?”我想起奧地利作家托馬斯·貝雷·阿爾德裏奇的名言:“撫平心靈皺紋,便會青春永駐。”我不由得質疑這句一向喜歡的名言:難道青春永駐就是好的?

沒錯,每個人都熬不過無限的歲月,都會在心靈上刻下歲月的印痕。那些深深淺淺的皺紋,生動地告訴我們曾經曆過怎樣的滄桑。不同的年齡裏,應該有不同的心態,就像樹輪,每一圈都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為何偏偏要執拗地讓青春永駐呢?

記得那一次理發時,我旁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一邊細心地為老者理發,一邊建議他把斑白的鬢角染一染,說那樣他會顯得更年輕一些。

老者立刻回答道:“不染,不染,堅決不染。到了我這個年紀了,頭發應該白了,既然白了,就讓它白好了。”

“難道您不喜歡變得更年輕一些?”小姑娘還不肯放棄。

“我年輕過了,喜歡過年輕;現在年老了,要喜歡上年老。”老者一副隨遇而安的神態。

真好!知道自己老了,坦然地麵對就是了。而一味地渴望不老,希望青春永駐,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其實都是不夠成熟的表現。

細細想來,生命真的應該如此:順應時光的安排,既然身體已經老了,心態隨之老一點兒,又何妨呢?一個本已蒼老的身軀,反倒非要逼著自己保持年輕的心態,那該是一件多麼尷尬的事啊?

人生一世,該天真的時候天真,該青春的時候青春,該蒼老的時候蒼老,感謝歲月饋贈的皺紋。留在身體上的皺紋,和留在心靈上的皺紋,都不必勞神勞力地去撫平,隻需平靜地接受。就像接受花開花落、雲卷雲舒一樣,自然,灑脫。

載於《思維與智慧》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生命的姿態應該像流水那般瀟灑自如,遇到怎樣的風景,轉換成怎樣的形態,都該輕鬆應對並享受其中。

兒時的收音機

文/賈子安

童年乃是人生的重要階段,人的品性在童年時開始形成。我們長大後成為什麼樣的人,取決於童年時的所學與所為。

——夏巴尼

每個中年人的情感裏,都有一段美麗的珍藏,這段珍藏大都與收音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想到兒時陪伴我度過無數貧瘠歲月的收音機,心裏便湧動著一股暖流,情難自禁。

五歲那年,一天回家,剛走到門口,屋裏便傳出一陣很美妙的歌聲。咦,是誰呢?一頭撲進屋裏,舉目四顧、並無旁人,爸爸媽媽都在笑眯眯地望著我。當發現聲音是從一個黑匣子裏傳出的時候,我驚訝極了。

我瞪大了眼睛,像兔子一樣竄了過去,輕輕地撫摸它。空靈曼妙的歌聲在簡陋的小屋彌漫開來,像花兒一樣靜靜綻放。看我神情陶醉,爸爸說,傻孩子,這是收音機。

從此,收音機成了我兒時最好的夥伴,陪伴我度過了寂寥的童年時光。

那時,聽得最多的是《小喇叭》節目。當收音機裏傳出“噠嘀噠,噠嘀噠,小喇叭開始廣播啦!”的時候,我的一顆小小的心髒裏如同漲潮的大海,禁不住澎湃起來。當孫敬修爺爺講小紅帽的故事時,我不由得把自己想象成小紅帽;當小紅帽遇到大灰狼,我就緊張得渾身哆嗦,似乎我也與大灰狼一路同行;當小紅帽得救了,我竟如釋重負,高興得跳起來。

後來,又陸續聽了評書藝術家劉蘭芳播講的評書《楊家將》《嶽飛傳》和《隋唐演義》等,正是從這些評書中,我了解到中華民族一段段風雲激蕩的曆史,認識了許多精忠報國的英雄人物,培養了我最初的愛國主義情懷。

由於太癡迷於聽收音機,媽媽喊我吃飯、幹活,我都充耳不聞。因此,屁股沒少挨媽媽的巴掌。有時候,當我正專注於聽收音機,猛然看到媽媽氣勢洶洶而來,我料想不會有好,便把收音機抱在懷裏,撒開腳丫落荒而逃。

媽媽看到後,先是大驚失色,然後瞬間變為和顏悅色,我便意識到媽媽是怕我倉皇奔逃時摔壞了收音機。於是,一發現媽媽變了臉色,我便做出抱著收音機四處逃竄的樣子,媽媽隻好作罷。此招屢試不爽,以至於媽媽不得不板著臉,嗔怪地說:“你這死丫頭,沾了收音機的光,如果不是收音機,看我怎樣收拾你。”

後來,我又聽了廣播小說《夜幕下的哈爾濱》,從此記住了王剛老師的名字。小說中侵略者的凶殘,他們踐踏蹂躪我國土殘殺我同胞的種種獸行令我義憤填膺,我的肺都要被氣炸了。而愛國誌士前赴後繼地保家衛國,他們的愛恨情仇,他們的英雄事跡是那樣地蕩氣回腸,久久地在我的腦海中回響。

當我離開家到幾十裏外的中學讀書的時候,收音機已明顯有些老邁,當初鮮亮的外殼已經暗淡無光,聲音低沉喑啞,還常常傳出沙沙的聲響。

那時,電視機已經紛紛亮相尋常百姓家,我家裏也買了台。有了電視聲情並茂的傾情演繹,伴隨我們家多年、給了我童年無窮歡樂的收音機便光榮地退休了。媽媽用幹淨的毛巾把它擦拭一番,又用一塊新綢布把它蒙住,放在箱子裏。

二十年後,當我漂泊他鄉重回故鄉的懷抱時,媽媽指著那個箱子說,這裏存放著你小時候的寶貝,喜歡什麼就帶走吧。我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揭掉蒙在收音機上的綢布,就像結婚時為我新愛的姑娘揭掉蓋頭一樣。

我把它緊緊抱在懷裏,兒時的歡樂隔著三十年歲月的風霜,山呼海嘯般地撲麵而來。我的雙眸濕潤了。

載於《新青年》

小時候穿過的衣服,抱過的玩具,弄壞的書本,都是歲月裏最珍貴的禮物。童年真的是一段怎麼也回不去,但卻一直在夢裏相逢的日子。

就是不生氣

文/顧曉蕊

人之謗我也,與其能辯,不如能容;人之侮我也,與其能防,不如能化。

──弘一大師

晚飯後,我到小區附近的廣場散步。這個廣場剛建成半年多,每到暮色降臨時,便聚集了很多跳舞愛好者。透過昏黃的燈光,我留意到一位銀發如雪的老人,穿著大方得體,隨著動聽的音樂旋律,悠然自得地跳著交誼舞。

他跳得那麼優雅,那麼投入,仿佛四周的喧囂如潮水般隱去。這讓站在旁邊的我心生欽佩,目光隨著他的舞步遊移起落。跳了幾曲後,他到邊上歇息,同周圍的人說笑。看得出,這是一位爽朗健談的老人,從那些零碎的話語中,我大致了解到他的人生經曆。

年輕時,他是性格耿直、脾氣暴躁的男子,心裏如藏著一座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他眸子裏那團燃燒的憤怒,灼傷過身邊的每一個人。因小事與同事意見分歧,偏要爭個上下,鬧得不歡而散;回到家,他心裏煩悶,衝家人亂發脾氣,惹得妻子淚眼婆娑;兒子強上兩句,他揮拳就要打,嚇得兒子趕緊躲進自己的房間。

那一年,公司效益滑坡,他被裁員了。好強的他一咬牙,做起了生意,經過幾年的打拚,生意做得有聲有色。隻是他仍沒有學會控製自己的脾氣,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那些人把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合夥設下圈套,他果然上了當,賠得一塌糊塗。

他心裏隻有恨,全是恨,胸中的那一團火又燃燒起來。他出了門,去找他們算賬,像一團翻滾的火球似的,一直滾到了馬路上。隨著一聲緊急刹車聲,他被拋出了幾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他醒來,已是幾天後。他輕輕地睜開眼,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是妻子和兒子。兒子最先發現他醒了過來,驚呼道:爸爸,你總算醒了。妻子抱住他又哭又笑,醒了就好。我真的很害怕,怕你扔下我們獨自走了。

陽光斜斜地照在床上,他的心中卻如鐵馬冰河般洶湧,隻差一點,就到另一個世界了。縱然他敗得如此不堪,可在親人心中仍是最重要的人,就在那一刹那間,之前的爭執仇怨竟然輕如飄絮。

兩個月後,他出院回家,在隨後的日子裏,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曾經吃飯口味偏重,喜歡大鹹大辣,現在吃起素食,越清淡越好。以前凡事愛較真,如今放下了,不去計較。終於知道,人生除了生死,別的都是小事。

他借了一筆資金作本錢,重新做起生意,不僅還清了外債,並且還做得如火如荼。他變得親切隨和、寬容大度,這讓他輕鬆擁有了好人脈,連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後來也成了合作夥伴。

偶爾遇到不愉快的事,他用“忍”“製怒”來提醒自己,為此用毛筆寫下“不生氣”,貼到牆上顯眼的位置。他這樣做的結果是,每一天都能感受到喜悅,心裏似有隻鴿子在歌唱。到了周末,他放下工作,陪家人到效外遊玩。

退休以後,他迷上了音樂,買了一把口琴,對著樂譜慢慢練習。他經常一練就是幾個小時,漸漸的,能吹成完整的曲子了。他興致盎然,更加勤奮地練習,還學會了吹笛子、拉二胡,拉手風琴。

他加入老年合唱團,有次老師問,哪位會看譜唱歌?他拿起《車站》的譜子,試唱起來,那深沉而略帶憂傷的曲調,頃刻間把人帶入久遠的回憶中。當老師得知,他識譜和拉琴都靠自學時,連連稱讚他“樂感很好”。

在一次外出時,他不慎從台階上滑下,造成股骨頭摔斷。在做了股骨頭置換手術後,需要臥床靜養,家人放舒緩的鋼琴曲給他聽。他微眯著眼睛,聽得如癡如醉。待身體康複後,已年過七十的他,有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報名學鋼琴。

之後幾年,他每天上午都去上鋼琴課,風雨無阻,晚上再到廣場跳跳舞,把日子過得活色生香。

周末的一天,我又在廣場一隅見到他,曬著暖暖的太陽,悠閑地吹著笛子。他的手指愉快地跳動,一串串歡快的樂符飛出來。一曲終了,有人好奇地問,你吹的這是什麼曲子?他微笑著答道:歌名叫《初戀》,很好聽的。

他的話引來一陣哄笑,大家都誇他有一顆青春不老心。有人忍不住又問,如何修得這樣的好心態?他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不生氣。聽到這個答案,那人似乎有些失望,老人臉上浮起孩子般的笑容,接著說,我再加上兩個字:就是不生氣。話音一落,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載於《新作文初中生適讀》

情緒這東西,你不在意,它就傷不了你。每一個童心未泯的人,都是自己情緒的主人。

接娘到“天堂”來享福

文/納蘭澤芸

慈母愛子,非為報也。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

——劉安

“咱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咱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拿到新房鑰匙的蔡朝陽,激動得手微微顫抖,他情不自禁反反複複地哼著這兩句歌詞。

他顫抖著撥通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當電話那頭響起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喂”聲時,他大聲喊道:“娘,俺拿到新房鑰匙啦!娘,俺在上海有家啦!娘,明年俺就把你跟俺爹接到上海來享福!”

10年了,蔡朝陽來上海已經10年了!10年之中,他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歡欣鼓舞過。

因為,今天,他終於圓夢了。他曾經的夢是:在上海安個屬於自己的家,然後把娘接過來享福!

他為這個夢,整整奮鬥了10年。

家裏的這個電話,是10年前他臨到上海工作前給娘安的,這個熟悉的號碼,他已經整整撥了10年。漫長的10年裏,沒有哪一次撥這個號碼像今天這樣的歡呼雀躍。

從10年前一腳踏入上海這個大都市,他經曆了太多的彷徨、痛苦與失落,還有的就是對母親的愧疚與虧欠。

10年裏,他身邊不乏頂不住生存壓力而無奈離開的尋夢者。他不是沒有動搖過,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堅守。

在他的心裏,那個夢一直在生活的彼岸,若隱若現。

他奮力泅渡,奮力尋夢,終於在10年後抓住了那把閃耀著光芒的夢想之鑰。

他還清晰地記得,6年前他看到一則小小的算術題而淚濕眼睫。那則算術題是這樣的:

“媽媽20歲生下我,以前的20年,媽媽每天都能看到我。

現在我20歲了,已經半年沒有回家看媽媽。

而媽媽40歲了,媽媽如果可以活100歲的話,那麼,媽媽還可以再活60年。

如果我再這樣半年回家看她一次,60×2=?

我這一生,媽媽這一世,就隻有120次的機會見麵了。

蔡朝陽將這道小小的算術題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可抑製心裏的酸楚,很少流淚的他,終於淚濕眼眶——“20歲?半年?40歲?100歲?這算什麼!我的媽媽28歲生下我,如今60多歲了,媽媽身體總不好,能活到100歲嗎?”

那時候的蔡朝陽,已經有兩年沒回老家過年了。不是他不想回老家過年,而是一到年關的時候,他心裏就發堵。自己的狀況著實不如人意,有點“無顏見江東父老”之感。

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是他與同事炎一起合租的,房租三千六一月,他與炎一人一半。房東剛來收走三個月房租,五千四,屬於他交的那一半。房東走後,他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那盞吸頂燈出神。

已經快30的人了,至今似乎還一無所有。大學畢業快4年了,講起來也還算個外企白領,每天西裝筆挺地出入寫字樓,在上司麵前精神飽滿地工作著,在客戶麵前紳士般灑脫地微笑著。隻有當加班深夜回到出租屋卸下厚厚的偽裝之時,才顯出自己心靈的脆弱與虛無。

他竭力想每個月多存幾個錢,可是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收入也不能算低了,就是存不起來多少錢。房租該交吧?水電費要付吧?飯要吃吧?交通費要吧?電話費要吧?衣服要添置吧?基本人情、基本交際免不了吧?等等,月初還顯得鼓鼓的荷包,還不到下次發薪就差不多告急了,那鈔票似乎長了腿似的自己會開溜。

蔡朝陽沒法,幹脆一發薪,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存兩千起來再說。然而他拿著薄薄的兩千元,再環視公司四周聳立的高樓時,立刻有種要窒息的感覺。這兩千塊,怕連一個老鼠洞大的地方也買不到吧。

蔡朝陽還清晰地記得,那時候他常常想打電話回家,又怕打電話回家。父親已經快70歲了,母親也六十多了,兩個姐姐嫁到鄰村去了,不算遠,但都勉強應付著自己的那份日子,沒有多少餘力照顧父母。

身子已經佝僂的父母還種著田地,每次想到蒼顏白發的父母頂著烈日在田地間勞作,蔡朝陽就感覺胸腔裏有一股酸酸的熱流衝上來,他拚命壓著才將它逼回去。

母親就揪心著兒子的終身大事。說實話,蔡朝陽長得也還算挺拔,工作看上去也還體麵,然而他的“無保戶”(沒有保障)身份讓他幾次剛萌芽的戀情都無疾而終。他終於灰心了,遇到自己心儀的姑娘也退避三舍。

有一陣他特愛聽崔健,“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聽著那滄桑而嘶啞的歌聲,他覺得崔健這哥們兒特率真,他以前也這樣追問過,但現在,他不問了,他知道他這樣的“無保戶”無權談愛情。其實,覺得哪怕一輩子都是“11月11日”光棍節又何妨,隻是辛勞一輩子的雙親那眼神,他無法麵對……

他還記得有一年春節前,公司特別忙,春節根本回不了家。蔡朝陽就想過把父母接過來住幾天,但又否定了。假期行路難,父母年紀大了又沒什麼文化,大老遠的老人心裏沒底;就算來了,自己說不定啥時就要加班,老人沒人陪著,孤零零的還是一片陌生。再說看到兒子租著個房子孑然一身的境況恐怕二老心裏也不是味道;還有過節什麼都漲價,這一來一回花的錢估計父母得心疼好一陣子。

有時工作不順心的時候,蔡朝陽也想過“逃離”。有幾句話怎麼說來著:外地人在“北上廣深”漂著,基本有四類人:好體力加好腦力,好體力加差腦力,壞體力加好腦力,壞體力加壞腦力。第一類可能混出個人樣來,第二類是民工,第三、第四類基本可以考慮自行放棄。

可蔡朝陽又不甘心,他覺得他屬於第一類。他就不信,從小學到大學一直拔尖兒的自己,還混不出個人樣兒來?再說“逃離”,逃到哪兒去?老家鎮上嗎?你去鎮上有限的幾家機關單位瞧瞧,裏麵混著的,哪個背後沒有這樣那樣點兒的“背景”。他這樣一個摳土老漢的兒子也想去混?連窗戶縫兒都沒有!再說他學的專業,在那裏也沒有用武之地啊。

現在雖然艱難點,但他對這座城市的用人製度還是滿意的,他所在的這家外企,雖然免不了也有人與人之間的傾軋,但總體還是較公平公正的。在這裏,不會出現開著拖拉機攆兔子,有本事使不上這類現象發生。

蔡朝陽有一次為公司去談一筆業務,得知對方公司的董事長姓羅,曾經也是個窮孩子,父母都大字不識,可是人家現在在上海已經資產上億,住別墅開豪車。羅董鼓勵蔡朝陽說:“好好幹,隻要你有真本事,真的肯幹,咱們摳土老漢的兒子在上海也照樣能圓自己的夢!”

蔡朝陽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接下來的幾年,他再也沒有消沉過,再也沒有歎息過,常常在上下班路上看到林立的住宅樓,他就暗暗捏緊了拳頭:“總有一天我會在上海擁有屬於我自己的房子,我會真正成為這個城市的一分子,我要把爹娘接來享福!努力!”

果然應了“越努力,越幸運”這句話,因為蔡朝陽在公司的出色表現,他的職位與年薪也是節節攀升。

加之他比較儉省,四年多下來,銀行卡上竟然存下了近百萬元存款!

他用這些錢付了首付,在公司附近的一個樓盤買了一套總價三百多萬元的房子。他對自己、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那欠銀行的二百來萬元房款,他堅信自己不用幾年就可以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