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
八仙,是指八個女兵。女兵怎麼成了仙?她們參軍時純純清清的十七八歲的姑娘,幹幹淨淨;獻身時還是這個年齡,像八朵出水的玫瑰一聲不響地蟄伏於大地靈魂的深處,還是幹幹淨淨;掩埋她們遺體的柴達木整個天空即使有幾朵雲,也是鑲著金邊的白雲,仍然幹幹淨淨的。這樣的女兵走在這樣的環境裏為什麼不能叫仙女?
八仙河與八仙女
是河還是溪,絕難分辨。它流得緩慢、憂鬱,像記憶深處往事的影子。
柴達木河,也許該叫季節河吧!這樣的河在柴達木盆地很容易見到。許多細碎的溪水,蹦蹦跳跳的,有時又是悠悠漫漫,說不定在一個什麼地段,防不勝防地牽手,聚在了一起,繼續前行,就變成一條河。河裏的水很淺,涉水而過它不會讓你露著腿肚。可是最深處的水也齊不到你的腰。河心偶爾不知從昆侖山中哪座冰峰下漂來一塊正在融化的冰,上麵站著一隻紅尾綠頭的鳥,給河水平添了一種色彩。這是真正的故鄉的河,即使隆冬還沒過去,你踏在河邊的凍土上也能聽到解凍的信息,會感覺出整個河流開始複蘇返潮。
常常在靜靜的黃昏,河岸上陡地會有一聲狐狸的撕叫,丈量著即將降臨的夜的深度。
寂寞的無名河我在傾聽你的波聲,誰在傾聽我?
六月雪後的一個中午,初夏薄薄的陽光鋪在河麵,是一條河最美的季節。如果天地之間再靜一些你準會聽見陽光碰河麵的聲音,那是太陽給月亮講故事的聲音。我就是這時候走進了這條河,周圍的綠色確實不多,但很有健朗明晰的春意。一隻孤獨的小雀站在荊棘稀疏的枝上,枝間薄露被它琢散。我走在河岸上,身後是從昆侖山晴過來的天空,天空下是輕雪擊打過的濕濕的大地。我總覺得我是那條河裏流動著的一滴水。
這樣的河大都沒有名字。這是因為它們的流程太短,閃過冰雪消融的夏季,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亮起了肚皮。一河床的細碎溜光的石子,河水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移動得遲緩。直到有一日河水消散得幹幹淨淨。山巔的積雪是它的母親,源頭。眼前的這條河卻是有名字的,這在柴達木還不多見。它叫八仙河。隻是在地圖上查不到。
為什麼唯這條河有名字?為什麼叫八仙河?你不知道,我知道。曾經發生在這條河上的說很尋常其實很不尋常的故事,震撼著我的魂,我才不嫌千裏行程的遙遠,趕來采訪它,我捧起一掬水,就能體悟到鮮血凝成的悲壯,傳遞偉大的英靈。知道故事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故事的主人公又是另一回事。我已經未卜先知地預感到後者更難。曆史是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搖搖晃晃,曲曲折折,說不定某一天在某一個地方來無影去無蹤地消失,連個腳印也沒留下。你找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河邊,眺望不到遠處的海市蜃樓,也聽不見近處還有稀疏的蟲鳴。幹燥的沙土卻在腳下咯吱有聲地脆響著,河麵倒映著精彩的流雲。我身後跟著的這個姑娘一直默默無語,她的心事比我重,盡管我倆都是來八仙河尋找飄逝了四十多年的往事,但心情不一樣。她的腳下落的是歎息,我的腳透著焦急。怎麼會一樣呢?我覓尋寫作素材和找親人那肯定是兩碼事。我不知道她的心現在離我有多遠,我卻知道我越走離她的心越近。
與我同行的這位來自皖北山地的姑娘,她是尋找她姨媽的墳地。她媽告訴她,找不到你姨媽的墳地,你也要把你姨媽的故事給媽帶回來。你姨走時我才八歲,隻能模模糊糊記得她的模樣,我要從她的故事裏找回她清晰的模樣。姑娘很為難又很幽默地對我說:那時我媽才八歲,你就可想而知我這朵小花還不曉得在哪棵沒有開花的枝上打盹呢!
姑娘叫雪梅,這名字與梅無關,但與雪有緣。叫什麼名其實就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是她說她一定要找到姨媽的故事,這故事與常在河邊放牧的一位藏族老阿媽有關。阿媽叫秀旦。有人說阿媽已經下世,由她的女兒小秀旦操持家務。也有人說什麼下世不下世的,今日格一早我還瞧見老阿媽健朗剛毅的身影搖晃在放牧場上。真的搞不清了,隻要是秦磚漢瓦上的青苔,總會沾著點點古跡。反正我們是來找八仙故事的,阿媽也罷,阿媽的女兒也好,能把故事講給我們聽就成。
八仙,是指八個女兵。女兵怎麼成了仙?她們參軍時純純清清的十七八歲的姑娘,幹幹淨淨;獻身時還是這個年齡,像八朵出水的玫瑰一聲不響地蟄伏於大地靈魂的深處,還是幹幹淨淨;掩埋她們遺體的柴達木整個天空即使有幾朵雲,也是鑲著金邊的白雲,仍然幹幹淨淨的。這樣的女兵走在這樣的環境裏為什麼不能叫仙女?
我寫了一首詩《八仙》,詩中有這樣的句子:
女兵是柴達木浩瀚天空的星座隻要她們在,燈就亮著
含雨的白雲懸在頭頂,很像一件淡遠的往事。有的時候,再遠的曆史也會被我們踩在腳下。
我倆默默地走著,人很乏困,缺氧的中午很不利索地拖著無力的雙腿。白雲追逐著遠處山坡上的山坡,坡上有一間很像是房子一樣亮亮的帳房。是明淨的陽光把它鍍得很亮。雪梅說,姨會在哪兒呢!媽說過,姨這五十多年一直吃齋念佛。我想吃齋念佛就該住在這樣幹淨的房子裏。這當然是媽在想念姨時自個琢磨的了,吃齋不吃齋,念佛不念佛,她哪裏會知道。
雪梅問我:你說姨會不會住在那間漂亮的帳房裏?
我看了看那坐落在坡上亮亮得像童話中的一塵不染的帳房,說:這事要去問秀旦,她也許會告訴你。隻是我也沒有見過秀旦,是聽別人這麼說的。
秀旦?
雪梅很疑惑地望著我。她肯定在想象著秀旦是什麼樣,秀旦為什麼知道得這麼多!
我說:春天總是躲在渴望的後麵。你等著吧!你不找秀旦,秀旦也會來找你。
佛龕裏有八仙故事
帳房,一間很幹淨的看起來四方四正的小屋,就坐落在前麵的草灘。不知為什麼方才我們怎麼覺得它是在山坡上,視角上的虛幻差異吧。一直端端流淌的那條河道,在這裏繞了個彎,正好把小屋圍了半圈,一個小島。我們之間突然隔起了洶湧的歲月。小屋白亮白亮的,石灰牆,淡紅屋脊,被那鱗光閃亮的陽光一襯,白的更白,紅的越紅。給人的感覺它是在別處。
仙境童話世界!
雪梅拿出照片,往小島上對照。沒錯,就是這兒。她指的是秀旦的家。稍有不同的是,照片上的房子四周草枯地禿,而眼前的小房子附近是一片綠茵。想來照片該是秋末或冬季拍的吧。這張照片是雪梅在西寧訪問一位退了休的記者時得到的。老記者說,好幾年前——總是有十年了吧,一個叫秀旦的藏族女人帶領他在南八仙采訪過,那裏的不少人都知道八仙的故事。真要感謝這張照片,它引導我們找到了秀旦的家,那房子就是她的家。幹淨,豁亮的一個家!
我們繞著河道轉了一圈,又倒回去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有上島的路。小房頂上唱著歌謠的經幡們用神秘的目光注視著我們。無路,那房屋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島。雪梅手卷喇叭喊:
“是秀旦的家嗎?”
門開。一位滿頭銀絲的老阿媽走出來,打量我們一番,說:這孩子怎麼說話,懂點禮貌嗎?七十多歲老人的名字就興你大聲吆喝?
雪梅趕緊解釋:阿媽,對不起!我是找秀旦姐的,認錯門了!
老人氣咻琳地說:什麼姐呀妹的,我都能做你奶奶了。我就是秀旦!你就是秀旦?我和雪梅的眼睛都瞪得像銅鈴。
老阿媽沒有再怨我們,倒是顯得和氣了許多。她指著水中一行露出水麵的石頭說:橋。你們過來吧!有事進屋裏說。
我們這才看到河裏人為地擺放著一行石頭,隻是隱埋在水裏,半露半掖,剛才我們難以發現。發現了也未必把它與路聯係在一起。
我們踩著“橋”進了屋。
我感慨萬千。其實世上的路哪有固定不變的模式,有各種各樣。眼下這“橋”就是其中一種。這可以說是修在老阿媽心中的路,她每天來來往往,找她的人也來來往往,就靠這樣的路。她的一生都會消失在這路上。這路會留存多久,恐怕無人會知道,也不必知道。一瞬也是永恒,天涯也是咫尺,死去的也會留下。這樣的路值得留下腳印。
阿媽的屋內很幹淨,窗子半開,爽爽的清冷。往大處想也不會超出十平米,卻因了十分簡單的陳設,感到空空的寬落。無床無灶,隻有一張四方條桌不動聲色地放在靠著正中的牆前。桌上供著佛龕,三支藏香正吐著細細的煙霧,彌漫一屋清香。我覺得那煙很疲憊,仿佛燃燒了幾十年。老阿媽指指佛龕,示意我倆祭拜。我們便跟著老人一起雙手合十,作揖。我這才看到佛龕裏貼著一張已經變得微黃的紙,上麵寫著一行字:“八仙蒞此,功德八方。”我緊緊瞅著“八仙”二字,想:我們的尋訪有眉目了!
三人在長墊上盤腿而坐。這是藏家人的習慣,屋內的地上鋪一張用犛牛毛編織的一地毯代替了椅発,藏人稱這為卡墊。我仔細看了看卡墊,正中粗線條地鉤織了一座癡呆的雪山,山下的那條弧線當然代表河流了。河岸的綠茵中的幾個黑點好像是牛羊,蒼天上還有幾個黑點,那該是鷹吧!給我無法排除的感覺是,一個卡墊上覆蓋了落滿塵埃的高原歲月。
坐定,老阿媽開門見山地說:我們這兒有兩個秀旦,你們是找小秀旦吧?我忙掩飾道:不,是找八仙的。八仙的故事這個地方不少人都會知道的,特別是像你這樣的老人家,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
她並不聽我的解釋,繼續著她的話題:你們找小秀旦算是走對了門卻見錯了人。她在兩年前就轉場隨她的老公遊走去了阿爾頓曲克草原。什麼時候轉來我真說不出個準點。
“小秀旦是你的什麼人?”我問。因為我憑感覺已經隱約琢磨到這裏麵好像繞著一個故事,一個似乎與八仙有關聯的故事。
老阿媽說,我是小秀旦的一個鄰居,看著她長大的。我們藏家人冬夏四季在草原上遊牧,回到駐地的日子很少也很短。我們打老一輩人起從來就不擔心鄰人會扒我們的家,不會的。帳房挨著帳房,從兩個門進去是兩家人,出了兩個門都是一家人。在草原放牧要互相照應,誰也離不開誰。
我總覺得老阿媽講話是在跟我們繞彎子,似乎不願意涉及八仙的事。雪梅顯然還沒覺察到這一點,她又多此一舉地問了一句:
“阿媽,小秀旦都外出兩年了,怎麼還不回轉?”
老阿媽:她有老公保護,平安無事,她會回來的!
我終於不想再繞下去了,便直接問老阿媽:這房子裏麵空空的,你守著它,它有什麼用呢?
老人的話題立即被我點開了,她說:空房子?你看看有這樣的空房子嗎?八仙,八仙庵!我們供著八仙的遺書呢!
她指著佛龕說,顯得特激動,食指直顫抖。我上前去看,遺書?哪裏有遺書?隻有八個字:八仙蒞此,功德八方。
我當然會這樣問她:遺書在哪裏?
老阿媽說:遺書本來在佛龕裏供著,現在沒有了。哪裏去了?我也說不清楚。這八仙的故事永遠裝在我們心裏,誰也搶不走的!
“那麼你就給我們講講八仙的故事吧!”我和雪梅一同懇求著。
全麵地了解八仙的故事一直是我未竟的一樁心願。這些年我雖然也盡心搜集過流傳在民間的有關八仙的故事,還把有些內容很滿意地寫進了作品。引來一些爭議也許並不出我的預料,一孔之見難免,掛一漏萬也會有。但是捍衛八個女兵聖潔的故事始終是我作為一個記載曆史的作家不變的追索。我總想走向大海搜起更多的蚌殼,那是八仙太高太遠遼闊的靈魂世界。因為太高才凝聚著聖潔的陽光,因為太遠才顯示著安靜的力量。我這次跟隨雪梅到柴達木來,就是基於這樣的考慮。此刻突然出現的佛龕裏八仙的故事線索,我想如果順藤摸瓜,保不準會摸出一個很接近真實的八仙的故事。
我們的心跡不可能不在言行上表露出來,老阿媽覺察得到也應該在情理之中。顯然她看出的是我們的誠意,便說:八仙是八個女兵!
我多麼希望她有更多的敘述。可是就說了這麼一句後,她不再吭聲了。
停頓,凜冽幽暗讓人焦急期待的停頓。
老阿媽望著我和雪梅,望著。望什麼呀望,我們本來就互不相識嘛!我們和她,還有我和雪梅,都是剛剛走到一起的幾個熟悉的陌生人!對啦,我看出來了,她好像希望我們再對她說點什麼,說什麼呢?我想了想再次懇求道:“老人家,你就給我們講講八仙的故事吧,講講裝在這個佛龕裏的八仙的故事!”
如果要說我的請求後來起沒起作用,我不敢言。但當時老人家全然沒有理我的意思。她微閉雙眼,兩手合十,嘴裏並沒有斷聲音,卻是對逝去的八仙說話,滿是憐憫祭情的感歎。
“姑娘們,你們為哈要把自己交給這咬肉吸血的高原風雪,長眠在這個隻有空位卻無佛伴的佛龕?姑娘們呀,你們不會厭倦世事嗎?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會像你們當初一樣堅強地活下去!”
我在一旁聽著,她給誰說話呢。我算知道了什麼叫自言自語。
說畢,老阿媽才慢慢地睜開了看起來比鉛塊更沉重的眼瞼。她始終那麼穩重,安詳。
這一會兒,我十分認定地覺得她太像佛龕裏的一尊佛了!她鬢角的一根亮亮的白發把帳房的黑暗趕走了……
近在咫尺卻很遙遠的南八仙
我至今也說不準南八仙的具體位置。依稀可以估摸的是,它位於柴達木盆地北沿稍偏西北一點的一個很閉塞的角落。可是有人糾正說,它是在盆地的東北方向。可見我用“角落”二字描繪它是多貼切了。角落,誰能搞得清角落具體是什麼模樣嗎?總之,那個地方說坡不是坡說崖又不像崖,但也絕非平川。今霄酒醉八仙,次日酒醒太陽已過中天。就這麼個渾渾噩噩它不清醒也讓你睡不安穩的地方,人們難得清晰地辨清它!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我當汽車兵時忙忙碌碌地在甘肅峽東到拉薩之間跑車,南八仙是必經之地,當然是飛車而過了。它留給我無法消失的印記是好像永遠也走不近它,奇了怪了,身在其間為什麼會有這種遊離其外的錯位之感?
悟出個中的一點奧秘是後來我的汽車在南八仙一次拋錨。車子壞了駕駛員少不了吃苦受罪,如果能從苦中罪中享受點什麼爽心悅目的收獲,那就值得留下這個經曆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我那次拋錨值,確實值!
我終於明白了:對南八仙這種近在咫尺的遙遠感,不僅僅與它所處的地理位置以及由這種位置帶來的通往它的路有關,還不可忽視的是這種環境中人產生的一種無與倫比的向往。特定氛圍中虛幻也是一種真實。拒絕失望的向往,失落之後追尋黎明的向往。
汽車從當時的柴達木首府大柴旦,或者再放遠一點從今天的首府昆侖山下的格爾木出發不久,就開始爬坡’慢上坡。人很難看得到隻能坐在車上瞅著不斷下滑的裏程表的指針那種慢上坡。整整五十公裏的慢上坡。汽車要磨磨蹭蹭地大約哼哧三個來小時,等車輪漫不經心地蹭到擋金山頂為止,慢上坡才很不情願地宣告結束。如果有好事者完全可以跟著汽車進行人車競走比賽,有時走路的速度超過車速絕對可能。車速慢扭力就大,車耗水耗油人耗力勞心!這種熬煎著時間像老牛拉破車一樣的行駛,司機盡管少了幾分衝動和浪漫,卻平添了成熟。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不要以為擦肩而過都會遺憾,你把它留在肩膀上,不許它擦過,不就是收獲嗎?正是在汽車向南八仙這樣慢行的路上,開車人才有比較充裕的時間觀賞到了柴達木盆地時晴時雨的景觀。當然必須在夏天,最好是中午。天氣變幻得十分突然,明明陽光明媚,眨眼工夫就陰雨綿長。最有趣味的是太陽仍然毫不示弱地高懸在天上,給人感覺那縷縷雨絲分明是從太陽體上抽出的金絲銀線,瞧著真的很撩撥人心!雖然細雨紛飛,卻依然暑氣蒸人,連駕駛室內也灼熱得久坐不得。駕駛員連聲抱怨:“濕熱,悶氣!還不如別下雨也許要好點!”那些被熱風卷著飄忽不定的雨點,往往還沒有落到地麵就蒸發成水汽了。有時從空中落下一團暗影,是雲朵,要不就是鷹。反正別指望是雨。駕駛室悶得不行了,我們索性停車下來站在地上,仰著臉任天雨澆灑,好爽心!這陣子有意無意回頭看看汽車的擋風玻璃,就會驚訝地發現那雨絲是一個妙手回春的畫師,在玻璃上畫出了各種各樣的圖案。那是兩條花蛇在纏頭繞尾地親熱,那是一隻紅狐悠閑自得地漫步,那是一條小溪正拐過一座山包……你看得人神了,竟然一時忘了還要趕路。這慢行路上大自然袒露給汽車兵的豐滿和快樂,足可以抵消到達南八仙後帶給我們的冷寂和失落。其實這就是一條生活的哲理,在有限的空間裏眺望半個或者整個世界,讓你得失相當,走向成熟。
我沒有記錯,那次就在我的汽車正在多情的太陽雨中慢條斯理地行駛時,助手昝義成突然驚喜萬狀地嚷道:
“快看!美女,不不,是仙女!”
我順著他手臂指去的方向望了許久,啥也沒有看到。“什麼仙女美女的,做夢娶媳婦盡想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