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不明白。
都說帝王是要守護天下蒼生之人,可他若是連妻女都無法護佑周全,又何談再去護佑天下人?
母妃若有若無地向她提起過昔年陸皇後之事,隻讓她更加覺得寒心。
原來竟是什麼也比不上那皇位。
任朝昳被軟禁的消息通過龍途買通的獄卒傳進任朝陶耳中時,她正坐在雜草之上看著她那監牢中的一扇小窗戶,微弱的陽光投射進來,照在身上一點溫度也沒有,反而更讓人覺得生冷。
不過也是,十月的陽光,自是不及夏日那般炎熱。
不知不覺間,竟是快要到她二十歲的生日了。
任朝陶不由輕笑了一聲,從十七歲到如今,其實不過三年,她卻仿若經過了數十年人生一般疲憊。
“你在看什麼?”
一個十分虛弱又有些沙啞的嗓音響起,任朝陶順著聲音回看過去,原來在她的牢房邊,竟還關 押著別人。嗬,原本以為她會特別些,一個人被關起來,卻不料竟還有獄友。任朝陶向著借送飯跟她傳遞了消息的獄卒使了個眼色,那獄卒便識趣地走了出去。眼見那獄卒走遠之後,任朝陶才又一次看向那隱藏在黑暗中的人。
那人似乎上了年紀,一頭花白的頭發在黑暗之中都閃閃發亮,他的手腳都露在破爛的囚衣之外,因著水分隨著年齡流失,已然可以清楚地看見皮膚之上的折皺。他的眼帶極深,兩個眼眶深陷,看上去有些怕人。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卻並不似他身體的其他部位那般蒼老,反而十分精神,在黑暗中惹人注目。
“在看天。”
任朝陶微微笑了一下,輕聲回應他道。
“就那小窗子,你能看得見天?”老人一麵說著,一麵“嘎嘎”地笑出了聲,任朝陶這時才看見他從黑暗之中緩緩挪了出來,他的雙腿似乎受了傷,站得不是很直,但卻穩重。任朝陶見他起身,也忙不迭地起身道:“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皇甫並於。”
老人說出這個名字時,著實是讓任朝陶大吃了一驚。
任未成初登基時,朝中尚有四大家族:太皇太後身後的尉遲家族,將門世家東方家族,皇太後身後的歐陽家族與皇後皇甫棠身後的皇甫家族。
而皇甫並於,便是當時皇甫一族的當家之人,先皇後皇甫棠的親祖父。
原以為因著皇甫棠因著施展巫蠱獲罪後,皇甫一族皆受到牽連,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不該再有人留在這皇宮之中才是。怎麼皇甫並於竟依舊在此處,那豈不是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已經關了十幾年?
“晚輩任朝陶見過皇甫大人。”
任朝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皇甫並於。然而在聽見她的名字後,他亦是十分驚訝,沉思了許久才道:“朝字輩,該是個公主或郡主才是。怎麼會被關在這地方?”
任朝陶聞言,似是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甫並於看著她,見她麵色如常,說起自己的處境時,雖然聽得出有些委屈卻並不太過在意,不由又一次笑出了聲來:“小殿下倒是淡定得很,老夫也自愧不如。”
“不然又能如何,如今被拘在這兒,也沒什麼可急的。”
任朝陶這樣說著,卻聽得皇甫並於開口道:“若是真不急,也不必尋那送飯的小子來。”
他的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顯然早都看穿了那獄卒的身份,但卻一直不曾拆穿。任朝陶雖然有些尷尬,但卻並不氣惱,隻是表現得更加不在意道:“前輩看破不說破,這樣的定力,值得晚輩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