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今日忽然腹痛,一個時辰後便小產了。禦醫在她一直飲用的安胎藥中查出了墮胎的藥物,分量雖小,但她一連飲用了這許多月,也終該生效了。”淑妃林柔嘉聽見任朝陶的疑問,便開口替她解釋道:“那些個奴才在上官夫人的宮裏搜出了一個藥包,你且看看。”

淑妃使了個眼色,身後的小太監便把那藥包端到了任朝陶麵前。

那是由前些日子江南行省所進貢的姑蘇絲綢製成的一個小包裹,因為是成色上好的布料,便隻賞給了貴淑賢德四妃與任朝陶。任朝陶見到那個包裹,不由笑道:“僅憑這布料便斷定是兒臣,未免太荒唐了些。”她說這話時一直看著裴遠輕,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容。

卻見淑妃搖了搖頭,有些擔憂道:“你再仔細看看。”

任朝陶不解,伸手撥弄了一下那小包,卻是忽地變了臉色。

那小包的封口處,縫著一枚朱顏玉扣。

這是整個宮裏隻有她才有的東西。

朱顏玉產自延邊,經常會被製成各種工藝品亦或是女兒家的妝飾,如玉鐲或是玉簪之類。宮中人人都有由朱顏玉製成的玉飾,本不足為奇。但這玉扣,去年延邊都護派人送來時,宮中眾人都覺得太過小氣,無法彰顯她們的貴氣,隻有任朝陶覺得那玉扣做得精致小巧,樣式別致,十分討喜。因此任未成便將那十幾箱玉扣都賞了她,且由她收藏著玩。

自那之後,她的衣扣幾乎都是由那玉扣代替,宮中之人隻要見了玉扣,便知道是洛偃公主的東西。

任朝陶臉色先是一白,接著立刻恢複了常色。

她看向任未成道:“父皇,您剛才也說了,上官夫人向您澄清了不是我。”

“皇上,上官夫人是失了子嗣悲痛過頭了,隻記得洛偃公主救過她,卻完全無視了這藥包的鐵證啊!”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任朝陶抬眼看去,竟是一個她根本不曾注意過的禦嬪。印象中隻記得這人好似姓李,位分是美人,是平民出身,在西行狩獵時被任未成一時興起帶回宮的。任朝陶的臉幾乎是瞬間冷了下來,不等旁人開口,隻聽見她看向那李美人道:“若是本宮沒記錯,這宮裏除了有妃位的娘娘可以不向本宮行禮外,其他的禦嬪是沒有這種資格的吧?”

“本宮敬您是我父皇的禦嬪,與您行平禮。但您可不要真的把自己當做可以淩駕於本宮之上的人了。本宮與父皇說話,也輪得到一個小小的美人插嘴麼?”

李美人被任朝陶的話噎得半晌不曾開口,她怯怯地看向任未成,卻見任未成並未看著她,而是一直看著那個小藥包。她微微一笑,本以為是任未成已經懷疑了任朝陶,正想看那個任朝陶還能得意多久,卻聽見任未成抬眼看向任朝陶道:“陶兒,你可曾想過,若是在禦花園那次你不曾救了上官夫人,今日之事可能早都落在了你頭上。”

“朕看這宮裏就是有人存心讓朕的女兒不快活。”任未成說著,掃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鶯鶯燕燕們,怒目道:“一枚玉扣?!如此明顯地指向洛偃公主,真的當朕是傻子不成?!”

“淑妃,你且說與她們聽!”

林柔嘉聞言,點了點頭,走到裴遠輕麵前,看著她與她身邊的一眾同夥,微笑道:“皇上在你們走後,聽見上官夫人竭力維護朝陶,便專門叫了禦醫所首席林禦醫前來,他說上官夫人的胎兒早就死在腹中許久,而且是自然流產,並非藥物致死。”

“林禦醫猜測是禦醫所中有人收受了他人的賄賂欺瞞上官夫人,才造成孩子是被藥物致死的假象。林禦醫現下已經回去整頓風紀了,貴妃姐姐,皇上本不想將事情鬧大,隻是想給朝陶把事情解釋清楚,給她個明白,讓她知道這事並不怪她。”

“可您這樣急匆匆地跑來諸位大臣麵前質問朝陶,實在太心急了。”

林柔嘉每說一句話,任朝陶便看見裴遠輕微微後退一步,她毫不留情伸出手推了她一把,輕聲道:“娘娘,且站穩了。”

“皇,皇上,臣妾也隻是憂心上官夫人與肚中的孩子,這才——”裴遠輕急切地抓住任未成的袖子,卻見任未成猛地甩開道:“貴妃,事情根本還未有定論,你隻看了一個藥包便要來找朝陶治罪,未免太不沉穩了些。”

“昔年皇後在世時,後宮從不曾有過這樣烏煙瘴氣之事!”任未成說著,冷聲道:“朕看你根本沒有協理六宮的能力,今日這般胡鬧,平白讓諸位大臣們嘲笑朕竟連家務事都處理不好!從今天起,你便將這權利交予淑妃吧。”

林柔嘉早就在心底懷疑自己兒子瘸腿一事是被裴遠輕所害,此刻聽見任未成責罰裴遠輕,麵上雖不曾流露喜悅,但內心已是大聲叫好。隻可憐她的朝信,無論為娘的如何扳倒這裴遠輕,卻是再也治不好他的腿。

“臣妾謝皇上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