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包裹著華美宮闈。
身前這位明黃加身的英俊男人將此處化為烈火紅海不夠,竟親自持劍過來送她最後一程。
盯著鋒利雪亮的劍尖,杜宛若笑了。
男人並不好奇她為什麼笑了,遂提起了劍身至麵龐,雙眼透著連火都融不化的冰冷。
杜宛若就這麼攤坐在地上,失盡儀態,半支著身子,仰頭望著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做著男人有可能下不去手的美夢。
直到男人毫不猶豫地將劍身刺入她的心口,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喉頭一甜,嘔出一口心血,大朵大朵的血花沿著口角和下巴滴在了裙擺和地上。
不用照,她都知道自己而今樣子一定很狼狽、很醜吧,要不然男人的眼中為何隻有厭惡?
感覺到男人要拔劍,杜宛若一把握住劍身,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她就這麼死死地攥著,她始終盯著男人。
到了最後一刻,即便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天,她也不甘心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撐著最後的一口氣她問道,“為什麼?”
可惜,男人終究沒有給她答案。
劍刃順著她的手迅速抽拔,鮮血頓時從胸口噴薄而出,濺在了男人的衣服和臉上。
杜宛若重重地倒了下去,心跳聲撲通撲通仿佛占據了所有的感知,而且越來越弱,直至永恒的黑暗與冰冷取代了一切。
◇
睜開眼。
熟悉的帳頂、熟悉的擺設,還有即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丫鬟扮相的小丫頭以一種喜極而泣地嗓音在床邊高興道。
在丫鬟的攙扶下,杜宛若從床上半坐起來,全身一陣莫名地酸痛,像是已經躺了很久,骨節筋肉都躺僵掉了。
丫鬟很是周到地將軟枕墊到她的身後,轉身便去桌邊倒水。
原本杜宛若開口的第一句是想問丫鬟的名字,見她五官神似自己的貼身宮婢采齡,心想著這十來歲的丫頭該不會是采齡家中的親戚吧。
環視周圍一圈,目光回到自己身上,驀地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與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比,杜宛若更加心奇丫鬟方才口中的話,遂試著開口問了句,“你,剛剛叫我什麼?”杜宛若已貴為皇後,她倒是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喊她小姐了。
丫鬟倒完水,走了回來,將茶水遞給了杜宛若,動作的同時回道,“小姐啊,怎麼了?你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采齡這就叫人請大夫去。”
采齡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杯碎聲。
“小姐?”原來是剛剛遞給杜宛若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采齡趕緊回來將地上的碎滓全部拾盡,又用帕子將濺上的水漬都抹幹,這才急吼吼地出了房門。
因為要去請大夫,又要通知夫人和老爺小姐醒來的事,她沒有看到杜宛若此刻臉上的震驚。就像是一潭死水被人攪活了,待采齡掩****,杜宛若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跑下床,光著腳在房間裏四處打量。
丫鬟自稱采齡,她沒有聽錯,這是她娘給她繡的香囊也沒錯,那是她哥哥給她雕的小木人還跟當初新的一樣,房中所有,都是她未出閣前的布置。
這個房間就是她以前的閨閣!
觸目所及的東西開始圍著她打轉,她現在很亂,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她的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兩眼一翻人又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屋子裏燈火昏暗,想必已是晚天。
她正躺在床上,被角被人掖得嚴絲合縫。
紗帳外,有兩個人正在壓著音量交頭接耳。
“老爺,你說宛若不會有事吧?”杜宛若聽出說話者乃是她的生生母親,透過紗帳她見母親正拿著手絹,一麵拭淚,一麵泣道。
想著上一世,皇上不分青紅皂白抄了她杜家滿門,心裏便湧了很多悲涼和愧對出來。
他們杜家沒有因她這個準皇後過上一榮俱榮的好日子,反而被她連累抄家滅門,她杜宛若是真真的不孝,簡直愧對列祖列宗。
想著想著,她便脫口朝外麵喊了句,“娘~”聲音裏飽含無限的苦楚。
國相夫人聞到聲,連忙挪著碎步極快地到了床邊,撩開帳簾就坐到了床側,“宛若,你醒了,太好了,嚇死為娘了。”原想扯出個笑容讓女兒寬心,沒想到最後還是沒忍住,即便強顏,淚水還是從眼角劃了下來。
晚一步過來的國相見狀,不由對妻子嗔備道,“好了,人都醒了,你也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轉臉看向床上正躺著的杜宛若,麵色和悅道,“宛若,你可還記得暈倒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