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安平二十三年八月,平親王府。
暗黑的天邊剛露出一絲魚肚白,王府後院各家院子裏的丫鬟婆子,早就已經步履匆忙。
零落也不免被金玉從床上挖了起來,她還滿臉睡意,眉目間迷蒙倦怠,卻是別有一翻初醒的魅人風情。
她揉著眼睛,毫無形象的大打哈欠,反觀金玉倒比她緊張,一邊麻利地幫她穿著裏衣襦裙,一邊念叨。
“我昨晚是怎麼叮囑你的,剛才來叫了你多少次?今時不同往日,你眼看著都進府大半月了還未承寵,你出去聽聽那些舌根子,再不去殿下麵前露露臉,你就真的要被忘到犄角旮旯裏了。”
還是初秋的季節,屋子裏暖意融融,零落含笑看著搖曳的燭光下,金玉緊張的俏臉,伸手捏了一把她粉嘟嘟的臉頰,語氣討好。
“我這不是已經按照宮中老嬤嬤的法子,做了準備嗎?今日這臉,是必定要露的,我這耳朵真是要被你念出繭子來了。”
金玉正幫她理著中衣袍袖,聞言一跺腳,“除了我誰會管你,咱們這身份比不得府裏的夫人們,你又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難不成你真的就隻想在這府裏養老啊!”
零落聽了這話,水眸微閃,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聲音低柔得近乎縹緲。
“若是真能就此養老,該多好啊!”
金玉常聽她說些類似的話,自然都不放在心上,隻又叮囑了她一句。
“你趕緊的起來,熱水給你放那兒了,我還要去看看爐火,墜兒在那兒看著,我始終不放心。”
零落這時倒抬頭看向她,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嚴肅,“你說誰在那兒看著?”
金玉倒不以為然,“墜兒啊!”
說完也不管她,徑直開門出去了,零落正係著腰帶的手頓了頓,水眸眨了眨,嗤笑出聲。
洗臉梳妝之後,零落看了一眼還沒燃盡的卯時第三株香,見還未到卯時三刻,便苦笑連連,就這麼一個家宴,不折騰得人仰馬翻偏不罷休。
這就隻因每年中秋,皇帝陛下都要招在京的皇子進宮,所以各王府就會提前舉行家宴。
按照排行,從八月初十的太子東宮開始,到八月十四,正好輪到排行第五的平親王府。說是家宴,從最年長的太子殿下到剛滿八歲的九皇子,都會到訪,以示兄友弟恭一團和睦之氣。
當然最重要的是,王府的眾多女眷,正好趁此機會在席間露一露臉。
到了辰時一刻,金玉才又進到房裏,看到零落一身水紫襦裙,裙角層層疊疊垂下,外罩素白雲錦褙子及膝,通身素淨又不失文雅。
零落正值二八年華,皮膚極是嬌嫩白淨,臉上妝容也是最新流行的“梅花妝”,白膚紅妝使得眉間那一抹嫣紅越發動人。
還未承寵的她,仍梳著少女發髻,斜高的發髻上隻簪了一隻小小的碧玉蝴蝶簪,耳後黑亮的頭發垂在胸前,再無其他妝飾。
就這簡單的打扮,已經讓她清麗雅致得不負傾城舞姬的名號了,可她這會兒偏偏還斜靠在軟榻上翻書,這讓金玉看到忙不迭地跑去拉她。
“你能不能好好兒坐著,等會兒衣服又皺了,走出去丟的還是你的臉,快快給我看一看。”
零落噘唇起身,麵上卻歡喜得緊,金玉說得對,在這世上,也就隻有這麼一個金玉這般巴心巴肝的對她好了。
看到衣裙尚好,金玉才鬆了口氣,但還是瞪了零落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看爐火差不多了,各院的夫人都已往前院去了,等我去端了來,我們也該去了。”
零落卻拉住了正要轉身的她,側身從案幾上拿起一幅畫卷,淡然道:“我們還是送這個吧!入口的東西,還是要慎重些。
金玉驚訝地看著她,而零落隻是柔柔一笑,眸子裏透出的光,卻是那樣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