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走，我有話對你說。”
“你們吵架了嗎？”
“是。”
“為什麼？”
“因為你。”
“我？”
“我告訴她，不想讓你繼續在餐廳裏工作。”
“這是我的事。”
“現在，是我們三個人的事。她要和我分手。”
“明天，我去找沅玫，解釋。”
“不用了。”
“她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一生起氣來，就大吵大鬧。隻要你哄哄她，又馬上好了。”
“這與她無關。她隻是說了我一直想說的話。我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一直不提。我現在很後悔，因為我的猶豫不決，造成今天的局麵。”
她聽到這裏，感到有什麼重重撞了一下心，噗通噗通地上下跳。徽聲不想再聽下去，想離開，可腳沉地抬不起來。公寓裏的冷氣和他身上的酒氣一起襲來，她訝異自己此刻能這般冷靜。
“現在是不是太晚了？我隻是想要一個機會。徽聲，讓我照顧你。”她低著頭，沒有回答。瞬間沉默後，她淡淡地說，
“你現在不冷靜，我不想聽任何你喝醉時說的話。”她想推開他的手，離開這裏。
他目光裏沒有一點醉意，凝視著她。徽聲看著他的眼睛，透著清光。
“徽聲，我很冷靜。對你，我始終冷靜。就是因為冷靜，所以克製。為什麼喝了這麼多酒，頭痛地要裂開，對著你的時候，意識還是如此清醒。”
頓了頓，他說，
“我並不想要清醒。有時，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喝醉的男人一樣，用酒精麻醉神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麼多年，我對你，早已不能忘。剛剛我不說話，是在猶豫，要不要把你留下來。我並不想你離開，我也可以這樣做·····”他的手沒有一點鬆開的意思。
她聽著話裏的意思，不禁紅了臉。
“我不明白，如果你喜歡我，為什麼又和她在一起呢？而且，你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他麵露難色，低聲說
“這是我這輩子唯一做錯的選擇，當初我不該一時心軟，接受她。那時我把她當成你，一個美麗幻覺的影子，後來，我不該利用她，得到你的消息。但是徽聲，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會接受我，如果這是當時唯一接近你的機會，我隻能這樣做。這個城市並不大，但一旦被你拒絕，以你的性格，一定避開不見。我不能確定能在茫茫人海裏再找到你。”
她心裏泛起一絲漣漪，緩聲道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說。偏偏選擇這時候告訴我？”
“你還懷疑我嗎？以為我是醉話。”
他無奈地一笑，說
“以前你未出社會，環境單純，我不用擔心你的處境。現在不同，你身邊都是對你覬覦的男人。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她低頭並不回答。
開著燈的房間再沒有一點聲音，兩個人，處在沉默裏。直到他慢慢鬆開了手。
愛一個人，開頭往往是牽腸掛肚，結果卻是相對無言。
徽聲走了，她坐在紅色出租車裏，後視鏡裏的那些霓虹燈招牌一個個都在後退。
這個美麗的城市，一到夜裏，便浮動在暗紅的燈光下，它們在後視鏡的這塊小小玻璃前流水般晃動。
車廂裏的光線暗淡，電台裏一直循環著動人的情歌，那聲音劃過空氣裏的倦意，朦朧地掩蓋著一點夜裏的沉寂。她的側臉埋在大綹大綹的長發裏，掩蓋著沒有哭聲，微冷的眼淚。
香港在海水中，像一滴深藍色的眼淚。
幽森的高樓之間，是淺淺深深的藍，好像時間凝滯，天空是一抹永恒的藍。直至一片雲的流動，一顆星的閃爍。
黑夜，使人沉醉。在沸騰的黑夜下堅持清醒的人，是落寞的。
好像置身於黑暗的深海，那沾滿了魚鱗的身子，隻有遊動時一閃一閃的光。